“那是什么模样?”龅牙妇人仰头望天,实是想象不?出,比黎元旭还俊俏的郎君,应当是个什么模样。

“我从前听人说过,京城素来有“青州美景天下传,魏郎容颜胜仙源”的说法,想来是不?是同咱们京城的,大理寺少卿魏郎君一般好看?”一位圆脸妇人一脸兴奋地问道。

然而,此?话一出,众妇皆噤了声。

这些?妇人的家境,虽在寻常百姓中皆算是富足安乐,然而,却也是一辈子都未曾踏出过京城半步,又怎能见识过青州美景?

“可惜,当初魏郎君做探花郎时,我方嫁过来,还是个新媳妇儿,哪好意思去追马掷花……”龅牙妇人幽幽叹了口气。

“无妨。”惯会?安慰人的圆脸妇人,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往后多去东西?院瞧瞧便是。”

说罢,她?二人对视一眼,眸子晶亮地吃吃笑?了起来。

这时,一直沉默的张六嫂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瞧那郎君的身份,定然不?简单。今日我进院之时,他二人还特地将卷帘拉下,生怕我瞧见一星半点儿的模样。”

这么俊俏的郎君,岂能让她?们随随便便瞧了去。张六嫂心里,竟莫名?生出了一股酸意,是以,就?危言耸听了一番。

“啊?那这般说来,这小娘子当真是被娇养在此?的外?室了?”众妇面面相觑,眸子又被八卦之火点燃。

这句话,便犹如流星划过天际一般,迅捷地在锦和坊的槐树巷子中,流传开去。就?连晨起之时,家家户户一声接一声的公鸡鸣叫,似乎都在议论此?事。

“这鸡叫怎的比平日聒噪许t?多?”

正值风口浪尖的东院中,阿昌揉了揉眼睛,看着蒙蒙发亮的东方天际,抱怨了一句。

然而,这些?无法入耳的窃窃私语,到底还是被紧紧关在了东西?院的大门外?。平日里不?甚外?出的东院,自是没有听到这些?流言蜚语。而西?院里的杜时笙几?人,日日早出晚归,与巷中众妇极少打照面,更是对此?毫不?知情。

如此?,两?院内的众人,仍是相安无事地过着寻常日子。

倒是时不?时来造访的黎元旭,感受到了一丝异常。原本,每次经过槐树巷的巷子口时,他总觉脖颈儿好似被灼烧一般,然而今日,却并没有任何异样之感。

他掀起马车帘子,只见到一群妇人,正坐在大槐树下无聊赖地嗑着瓜子,倒也没什么异样。

可今日,怎生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黎元旭蹙了蹙眉头。

“六嫂,你说的那个俊俏郎君,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怎生从来不?见他出门?”龅牙妇人看着远去的马车,有些?不?耐道。

“是啊,倒是那位小娘子,日日早出晚归。听说,是个开食肆的。”圆脸妇人附和道。

张六嫂面上有些?挂不?住,板起脸道:“你们若是不?信我,我往后不?跟你们说这些?事情便罢。”

说罢,她?还起身要走的模样。

众妇急忙将她?拉住,作为槐树巷消息最灵通的灵魂人物?,众妇哪能因为这一桩小事便得罪张六嫂?

于是,龅牙妇人赶紧上前拉住张六嫂,笑?道:“我们是说,难不?成?,这郎君反倒是被小娘子养在此?处的相好?”

此?话一出,众妇又都噤了声儿……

“喔喔”

不?知为何,一声鸡鸣在这大白天的,骤然响起。

众妇惊讶的眼神,齐齐向东院射去……

“今日,怎的觉得你这处,有些?凉嗖嗖的。”黎元旭走进魏修晏的卧房,对魏修晏说道。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纳布脱和萍娘

魏修晏放下手中的案宗, 抬头望了望窗外的蒙蒙细雨,问道:“今日又?下起了雨,许是这个缘故?”

黎元旭摸了摸后脖颈儿,摇了摇头, 说道:“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瞧着他疑神疑鬼的模样?, 魏修晏微微一笑, 对正?在道倒茶的长寿说道:“下去吧。”

长寿依言退了出去。

“你这几日,可有进展?”魏修晏坐在黎元旭对面, 与他说起了正?事。

黎元旭面露喜色,说道:“自这探子醒了,就一直装失忆, 不肯开口。不过,你所?料不错,这探子果真是有个相好的!我按照你说的, 查到了几年前, 咱们与災戎互换战俘时, 换回来的妇人。果真有一个妇人,现下在平康坊做妓子, 唤做萍娘的, 是他的相好。”

“那妓子可交代了什么?”魏修晏面不改色,沉声问道。

“那妓子倒甚是沉着, 见我们是军中的人,便什么都交代了。”黎元旭啜了一口茶水,有些唏嘘起来。

原来, 萍娘本是大稷的良民,有一位从了军的夫君。然而,自十几年前, 北地不甚太?平,她夫君便随着大军去了北地,自此,全无音讯。

萍娘与夫君感情甚笃,一急之下,便只身去了北地。谁知,她人生?地不熟,独自一人翻山越岭之时,便被一伙儿災戎的死?士给掳了回去。

年轻又?有姿色的大稷女子,进了災戎军营之后,命运便早已注定?。然而,萍娘性子甚是刚烈,那災戎死?士的头目要对她用强之时,她便以死?相逼,甚至不惜要划伤自己的面貌来抵抗。那死?士头目不曾想过这个女人这般顽强坚毅,反倒是停了要轻薄她的心思,但却也不曾放了她。

自此,萍娘便与其他被掳来的大稷女子一同,在災戎的军营中,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由于死?士头目的“照拂”,萍娘比别个女子过得略微如意些,可却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来,萍娘知道这死?士头目叫作纳布脱。有一日,纳布脱再也不曾来看她,萍娘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半年后,萍娘又?见到了纳布脱,他见萍娘形容枯槁,眼?中露出了几分心疼,却在萍娘的冷言冷语下,再次离开。

等他二?人再见,便是在焱城的平康坊了。

纳布脱见到萍娘曼妙的舞姿和妩媚的面庞时,震惊到说不出话。他在萍娘房内,喝了整整一夜的酒,直到天亮离开,才留了一句话:“我给你赎身。”

再之后,纳布脱时不时便会来平康坊看她,每次来时,都会带一大笔银钱,亦如,她当时在災戎之时,他也经?常会用钱财打?点看管她的军中小吏一般。

上月,她赎身的银钱攒足了。纳布脱却对她说,自己遇上点麻烦,此后,他或许不能?再与她相见。

萍娘听完,妩媚地笑了,笑着笑着,却哭了出来。她还记得,当初她随着大稷被俘的士兵一同回城之时,心中是怎样?的一种喜悦和激动。然而,来焱城领人的父兄,竟然还未曾带她出城,便将她卖到了平康坊。究其原因,竟是因她失了贞洁。而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災戎人,也是她凄惨命运的始作俑者?,却于危难之中,给了她唯一的温暖。

萍娘对于纳布脱,谈不上恨,却也没有爱。许是出于私心,萍娘还贪恋着那一丝逃离魔窟的微光,让她未曾告发于他。

“最后,萍娘以死?相逼,纳布脱将一切都交代了……这女子,也当真是个可怜人!”黎元旭长叹一声,连茶也没心思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