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遇到一个牵着马的小商贩,他抢下缰绳,也不放马鞍,便飞身上马,绝尘而去。只?留下惊觉手中已是空空的小商贩,前后左右张望,一脸焦急:“马呢?”

正当这小商贩拼命回想,自己今晨到底是不是真的牵了马出来之时,耳边传来随着马儿远去的清冷之声:“得罪了,稍后便回。”

黄录事急忙上前,掏出银钱安抚道:“我家阿郎有件急事,还望郎君不要?见怪。”

那小商贩掂量着黄录事给?的银钱,满意地点了点头。

微服公出,少卿竟搞出这么?大动作,黄录事叹道,少卿再怎么?着,也还是年?轻人?啊!

宋录事则仍伫立原地,目光划过?江面上结伴而飞的水鸟,看向了不知?何处的远方。

“愿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①”他轻声道。

这是这段不为人?知?的相思,最后的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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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小馆里,待杜时笙将猪蹄送上桌,韩言与昭义?已又吃了许多香肠和?猪肘。

昭义?吃得高兴,对杜时笙的态度也热络了不少,看着她手中端着的猪蹄,笑言:“今日,又是猪肠又是猪肘,再加上猪蹄,真真是一顿全猪宴。”

说?罢,三人?都笑了起来。

昭义?啃了一只?香卤猪蹄,仍旧意犹未尽,有些犹豫,好不好再拿一个。毕竟,韩言才将将吃了半只?。

杜时笙默默为昭义?的食量点了个赞。一个猪肘子,一个猪蹄子,几根香肠,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其他的菜,当真是这个小身板能装得下的吗?

回想起杨公和?魏郎君吃起肉来的饭量,杜时笙心中叹道,啧啧,当官的都这般能吃,必是俸禄高啊!

“不知?,杜娘子这猪蹄,是哪里的菜肴?”昭义?决定压一压速度,开始与杜时笙攀谈起来。

杜时笙一怔,随即笑道:“这是儿家传的做法。”

后世之时,这是最常见的一种吃法了,只?是,又不能如?实?相告,只?得如?此说?了。

昭义?一听,便不再说?什么?。如?若是外邦吃法,兴许还可问上一问,回去让府上庖厨效法,可若是杜娘子家传,那便不好再问了。

“那这些泗合国的吃食,杜娘子怎又如?此通晓啊?”昭义?用?帕子擦了擦手,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某听小娘子说?,是有一位泗合国的友人?传授,不知?这友人?是何方神圣?竟如?此通晓庖厨手艺?”

想起宗天启说?起泗合美食时,那副双目放光的神情,杜时笙抿唇一笑,答道:“是一位泗合入大稷传教的司祭,对家乡吃食十分想念,儿便仿效他所描述,尝试做了几道来尝尝。儿不才,只?学得形似,不知?是否神似。”

“杜娘子谦虚了,老夫虽不通泗合的吃食,但却知?道,这四方食事,大抵都是“好吃”二字。好吃便是好吃,去到哪里都是好吃!哈哈……”韩言擦了擦嘴上的油花,爽朗一笑。

昭义?却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又问道:“那泗合的司祭,不知?是姓甚名谁?”

杜时笙一怔,见他目光敏锐,有点像后世查户口的民警,一时不知?是该说?还是不该说?了。

第94章 第九十三章 把这个交给杜娘子

韩言见杜时笙犹豫, 对着?昭义笑道:“昭义,你这大理寺的?习气,去了鸿胪寺之后,须得改改。这般问话, 若是换了别的?小娘子, 怕是要花容失色了。”

昭义立时敛了面上肃然之气, 略带一丝歉然道:“某这大理寺的?习气,确实?应当改一改了!”

杜时笙歪头打量了一番昭义, 眸子转了转,原来是大理寺的?官员,现下去了鸿胪寺, 又?是紫袍官员……难不成,他竟是

思及此t?处,杜时笙秀目睁圆, 有些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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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魏修晏一路纵马狂奔, 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众人的?话语。

“两情相悦, 只是两人之事,若是谈婚论嫁, 怕是要思量许多!”

“好女怕缠男……”

“站在这里畏畏缩缩的?, 像什么男人!”

聪慧如她,定然是要思量许多。她会不会, 也是因为这些旁的?,才不肯迈出那一步?可她又?如何知道,即便她一辈子都是罪臣之女, 又?如何?自?己便是脱下这身官袍,又?如何!

自?己若是这般轻易就放弃,还算什么男人!日后, 又?怎能成为她的?依靠?

人之本性,就是这般奇怪,那一份情谊,压在心底之时,还是小心翼翼,不敢流露出来。便是无意中的?四目相撞,都会心跳加速,急忙躲闪。

可是,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便如决堤的?洪水,一瞬间倾泻而出。也不去计较情之所起,也不怕旁人瞧出,心中所忧所惧,皆是,她到底知不知晓自?己的?这番深情厚谊。

魏修晏此时,心绪澎湃,狠狠地踢着?马儿。

那匹马自?生下来,便是小商贩行商贩货所用?,何曾被?人这样骑着?狂奔过?但它祖上原是良驹,只是马各有命,它出生后,便被?迫蹉跎了。

今日,碰上魏修晏这般不要命的?骑师,它便也发了狂,显示出了逐风追日的?天?性,一路撒欢儿狂奔着?。

仅片刻,魏修晏便见到了万琮衍他们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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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馆里,杜时笙大概猜出了昭义的?身份。

她听黄录事几人偶有提过,大理寺少卿崇永,一直在外?办案,未曾回京。再?联想?到方才韩公所言,杜时笙估摸着?,不出意外?,昭义便是崇永了。

昭义看见她眼?神晶亮,眸光闪动,便微微笑了笑。

这小娘子伶俐得紧,怕是已猜出自?己身份。不过,他倒是不在意杜时笙是否知晓自?己身份,毕竟,她的?友人若正巧是自?己要找之人,或许,她还可相助自?己一二。

“杜娘子,某姓崇,单名一个永字,现下,正在鸿胪寺任职。”昭义自?然地,对杜时笙拱了拱手,说?道,“因鸿胪寺近日一些事务与景教有些瓜葛,某一直想?结交一下景教新来的?司祭,却未曾找到人引荐。今日,听闻小娘子的?友人便是景教司祭,某一时惊讶,方才这般询问。”

这番话,将自?己的?目的?说?得一清二楚,却又?未有失身份地同自?己道歉。可偏偏听来,又?让人觉得诚恳至极,果真是个外?交官的?好人选。杜时笙在心中暗暗夸了崇永一番。

“儿见过崇郎君。”杜时笙微笑着?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