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黎邃等到车上,袁叔瞥了眼后视镜:“回陆家吗?后面有人跟着。”
黎邃累得头晕脑胀,脱口而出就是去医院,而后才反应过来,现在陆商已经“死”了,再跑到医院彻夜不归,只会造成不必要的猜疑,给陆商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明天就要召开股东会了,眼看着东彦唾手可得,刘兴田自然花得下这个力气来监视他,以免节骨眼上出现什么意外。
黎邃想了想道:“找家酒店,越热闹越好。”
袁叔把他送到了市中心,酒店楼下就是商业街,过了午夜依然门庭若市。黎邃进去开了间房,洗了个澡小睡了一会儿,天黑下来后,他看了眼时间,乔装出了门。
好在训练营里学过的反跟踪技巧还没忘,黎邃从后门溜出来,混入人群中,迅速上了一辆旧皮卡,往郊区的方向开去。他果然还是放不下心。
接应地点是早就安排好的,在郊外的一个小型机场,黎邃到的时候,飞机已经停在那里了。他坐在车上等了一会儿,就见两辆依维柯先后开了过来,接着,一辆担架床从车后推了出来,同时车上下来几个人,一起围着将担架床送上飞机。
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黎邃在人群的缝隙中,影影约约见到了陆商躺在床上的侧脸,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
看着人被越推越远,他压抑了一整天的担忧在那一瞬间汹涌而出,竭力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突然开了车门跑了过去。
梁子瑞正戴着口罩,一脸严肃地指挥他们的动作,见到他出现,愣了一会儿,竟忘了去拦。
黎邃直接越过他,扒开人群,在前进的担架床中握住了陆商的手。
“你要活着,等我来找你……”黎邃认真道,俯身在陆商紧闭的眼睛上印下一吻,“……我爱你。”
周围的人很快将他挤了出去,担架床被推上飞机,时间紧急,梁子瑞也来不及多说,只朝他挥了下手,便指挥人关上了舱门。
黎邃停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陆商冰凉的手温,他看着飞机缓缓启动,渐渐飞离地面,只感觉自己的心也仿佛随着这架飞机被一起带走了,连依维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回过神时,眼中已满是泪水。
雪又下了起来,洋洋洒洒地落在空旷的机场,冷风阵阵刮过,大地发出悲戚的呜咽声,黎邃一个人站在雪中,静静地待了很久才回到车上。
还没有到可以松懈的时候,黎邃默默握紧了方向盘,把车开出机场,这一次,他不光要保护好陆商,连带东彦、陆家,还有陆商未完成的那些,他统统都要握在手里。
大雪之中,一架飞机和一辆汽车以完全相反的方向迅速远离,他们就像一对即将前往前线的战士,在短暂的告别后,奔赴各自的战场。
晚上,黎邃回到酒店,左右睡不着,开始整理手上的东西,为明天的股东会做准备,刚整理到一半,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谁?”黎邃问。
“客房服务。”
黎邃听到熟悉的女声,拉开了门。
杨秘书全身裹得厚厚的,塞给他一个档案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黎邃回到房内,把档案袋打开,里面是几份资料,包括刘兴田的出境记录,培训学校的银行对账单,以及缴税记录等等。
这些资料明显都是用手机匆忙拍下的,黎邃边看边对比,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刘兴田每个月都会固定去一次澳门,而每次回来,培训学校就会有一批新生入学。
哪有这么巧的事,他又不是去澳门招生的,黎邃皱眉,又翻出培训学校的缴税记录一番浏览,不难发现,每个月的税额与收入明显不符。
他心中渐渐有了些眉目,事不宜迟,立刻叫来袁叔,开车去孟府。
“孟小姐?”袁叔不解。
“对,现在只有她能帮忙了。”
袁叔对此不敢苟同:“可孟小姐的夫家是站在刘兴田那边的。”
“但东彦的股东是孟小姐本人对吧,只有她本人才有权行使股东权益。”黎邃据理力争。
袁叔虽然还想说什么,但看黎邃这么坚持,也就没有再多话。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开着车出了门,刘兴田的人显然感到了疑惑,一路停停走走,又想跟着又怕被发现,最后看见他们开进了孟府,直接没跟了。黎邃从后视镜里收回视线,冷冷地笑了一声,想也知道,刘兴田多半是不担心的,在他眼里,黎邃现在来求孟心悠这种做法无异于临渴掘井,根本不屑一顾。
大半夜扰人清梦,孟心悠脸色不太好,打着哈欠出来,看见是黎邃,脚步顿了顿:“是你?”
不用黎邃说她也立刻猜到了来意,让佣人去泡了两杯咖啡来。
“坐吧。”
黎邃在对面坐下,率先道歉:“这么晚上门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孟心悠摆摆手,长叹一声:“陆商的事情……我很难过。”
黎邃闻言垂下眼:“他人不在,公司总不能也没了,我今天来,是有些话想和你单独说说,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你是想打感情牌吗?”孟心悠问。
黎邃没说话。
“小黎,不是我欺负你,今天就算坐在这里的是陆商本人,我也不会因为私交去破坏我的家族做出的决定,”孟心悠叹道,“我们这样的人,你可能无法理解,但我的原则是,家族利益高于一切,就算我曾经对陆商有好感,但你知道这是两码事。”
“我理解。”黎邃点头。
“你理解就好,”孟心悠肩膀松了松,遗憾道,“所以,明天的股东会,我是不可能站在你们这边的。”
“你误会了,我不是来请求你站在我们这边的,”黎邃道,“我是来请求你,明天不要出席股东会。”
孟心悠一愣:“不出席?”
“是的,”黎邃不卑不亢,“其他的我自己来就好,我只请求你,不要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这个请求完全勾起了孟心悠的兴趣:“为什么?你说说理由。”
“理由是,如果你们和刘兴田站在同一阵线,势必会受到牵连。”说着,黎邃把档案袋中的文件拿出来,推过去,“这是刘兴田的一些资料,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以及,这对你的家族来说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害。”
孟心悠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两眼,拿起资料开始翻阅。
“他与人勾结在澳门开设地下赌场,每个月都有大额分成,这笔钱无法进入大陆市场,所以他开办了一个培训学校,伪造学生名册,以收学费的方式洗白这些收入。”黎邃道,“孟家身居高位,身份过于敏感,恕我直言,这件事一旦曝光,你们很难不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