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禾水一年多,对街道路线早已是熟门熟路,连漪气冲冲地往家走,没一会儿听到身后传来摩托车引擎声,她头也没回地继续走,甚至加快了点速度。
“去哪?”连宣山耐着?性子问。
“回家。”
连漪冷冷回他,脚步没停。
连宣山直接骑着?摩托车横停在连漪面前,强硬地堵住她去路:“上车,送你回去。”
连漪杵在原地安静了几秒,然后才坐上摩托车,她也不扯着?连宣山衣角,使劲往后坐,两人中间的距离宽得能?站下一头牛。
连宣山忽然故意原地挂档,摩托车车身迅速向前冲了下。
连漪吓得尖叫一声,因为惯性往前窜,整个人撞在连宣山背上。
“连宣山,你烦不烦!”
摩托车这才启动,连漪咬牙切齿,伸手在连宣山腰侧拧了把。
“别乱碰。”连宣山粗声警告,小腹紧了紧。
连漪愣了下,反应过来什么,又生闷气不说话了。
等快到居民楼下的时候,连宣山突然说起连漪半期考试的事情,高?三开始,好?几次考试都是全县统考,能?直观地看到全县排名,对以后高?考分?数也能?够有一个估计,他让连漪好?好?考试,等明年考回京市去。
连漪不说话,等停车之后跳下车就走,噔噔噔上楼,只留给连宣山一个冷漠的背影。
连宣山坐在摩托车上了想了下,烦躁地吐口气,掏出?手机给徐玳川打了个电话,说他不回去了,让徐玳川先帮他把今晚的钱付了,挂了电话之后他下车,同样往家里?走。
连漪没给他留门,连宣山打开家门,蹙着?眉头对要走进卧室的连漪说:“我刚刚说的你清楚没有?”
连漪抿唇,满脸不情愿地看着?他,倔强道:“没有。”
连宣山眉头拧得更厉害:“就这最后一年了,你别想太多,好?好?读书?,知道吗?”
“别想太多……”
连漪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忽然气冲冲地走过来,睁大着?眼?睛,声音有些许颤抖地质问,“连宣山,你真的知道我的心思吗?”
这是第?一次,两人之间点明某件事。
尽管话语依旧晦暗,但具体所指的是什么事情,两人都再心知肚明不过。
连宣山没再看连漪的眼?神。
他往后一步,靠在墙壁上,神色复杂,垂眼?,然后又抬眼?,神情里?有点看不清说不透的东西,他低低冷笑了声:“你能?有什么心思?”
连漪睫毛忽然颤了颤。
“十岁那年我来你家,你带着?你的朋友孤立我,嘲笑我,这些都是你做的。”连宣山神色嘲讽,“十六岁,你爸妈送你来禾水,你又做了什么?”
他件件数落,“划烂我摩托车,自己?一意孤行要搬出?去住结果太招摇被坏人盯上,看管不好?银行卡被连启森偷走反而来怪我,然后又气到要一个人回京市,上次在家里?煮饭差点把厨房烧了……连漪。”
连宣山平静道,“你觉得你给我添的乱还?不够吗?”
连漪傻愣在原地,慢慢红了眼?圈。
“所以,最后这一年,你给我老?老?实实把书?读完,然后该回哪里?去就回哪里?去,懂了吗?”
连宣山的眼?神落在她泛红的眼?角上,停顿了一秒,然后又淡淡移开目光。
这才是他们本来的相处模式,针锋相对,不留情面。
连漪死命憋着?没让那滴眼?泪掉下来,她绷着?脸,转身就回自己?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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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乃至现在到连漪高?考结束的那天,本来都该如此过去。
她和连宣山回到冷冰冰相处的模式,仿若只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租客。
等到连漪高?中毕业,考回京市,或许就和连宣山再也不见,这两年在禾水短暂的生活也将永远被封存于记忆的最深处,那些浓墨重彩或轻描淡写的每一笔,最后都会被时间所冲淡,她会继续做骄傲自信的连漪,而不是和这个偏远小镇里?她曾经?看不起的社会混混胡乱纠缠在一起。
但故事往往都不会就这么戛然而止
和连宣山吵完的第?二?天晚上,连漪晚自习十点放学,又下起了暴雨。
路面积水挺多,有摩托车或者电瓶车的同学先骑着?车走了,然后又是有家长来接的一批同学走。
短头发同桌是爸爸骑着?电瓶车来接的,最多只能?载一个人,临走前短头发同桌看了眼?闷闷坐在位置上的连漪,问连漪她哥哥怎么还?不来接她,连漪咬唇摇头不说话,同桌最终也只能?不解地走了。
教室里?最后零零星星只剩下两三个人,连漪望向窗外,在等雨小下去后再出?教室,看能?不能?打到出?租车,实在不行就走路回去。
可惜雨一直没小,甚至还?有愈来愈大的趋势,一切都在瓢泼的雨幕中模糊不清。
连漪手机屏幕也就是这会儿亮起来的。
连宣山:【到校门口来】
连漪盯着?那条信息看了许久才不情不愿挪身,背着?书?包走出?教室。
今晚雨下得挺大,风也吹得猛,道路两旁树木被吹得哗啦啦响,摇头晃脑,远望去群魔乱舞。
就算撑着?伞,连漪身子也快湿了一大半,她瞥见停在校门口的摩托车,连宣山穿了身雨衣,戴着?头盔,雨水打湿头盔挡风镜,瞧不清他具体神色。
接过连宣山递过来的头盔系好?,连漪愤愤坐上摩托车,也不说话,她举着?伞挡雨,却又撇着?嘴把伞往前面连宣山头上挪了一点。
“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