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 / 1)

连漪拿着盒过期的退烧药,有?点手足无措地盯着连宣山。

刚刚她那么大声地找东西?,连宣山也没醒。

她走过去,在沙发边蹲下,把手伸到?连宣山鼻尖前试探,最开始没有?感受到?呼吸的时候连漪脑子空白了一瞬,直到?连宣山嘴唇动了动,像是身体在高温折磨下无意?识的呢喃了声,她这才魂魄归位。

伸出去的手终于感受到?了点微弱又灼热的呼吸,连宣山连呼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

“发着烧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话?……”

连漪撇嘴,垂下目光小声嘀咕了句,刚想起身,又听到?一声呢喃。

这次她听清了。

连宣山紧皱着眉,在高烧下,模糊又短暂地,叫了声妈。

连漪怔忡地眨眨眼,维持着那个起身的姿势,看着连宣山,呆愣又僵硬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她绷着脸,忽然站直身,拿着钥匙出门,去附近的药店拿了一大堆药,退烧退热的,清热止咳的,抗病毒的,但?凡和感冒发烧沾边的药都一股脑往袋子里?塞,直到?药店的工作人员注意?到?她,问她怎么了,连漪这才停止住拿药的动作。

视线的焦点从自己手中的一大袋药转移到?面?前药店工作人员的脸上,连漪睫毛颤了颤,张嘴说话?,无措道:“我,我买退烧的药……”

药店工作人员扫连漪一眼:“家里?的人发烧了?”

连漪茫然点点头,说是。

“成年人还是未成年?”

“成年了,今年十九……”连漪脑子跟不上嘴巴,卡壳了下,慌乱又有?点无措道,“是,是我哥哥……”

药店工作人员从旁边药柜上拿了两盒对应的退烧药过来:“吃这个就行,一天三次一次两粒,一天之?后还在烧的话?去诊所看看。”

连漪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胡乱应下,付钱,提着药,又急急忙忙往家跑。

哥哥

回到家?, 连漪毛手毛脚地烧了壶水,然后去叫人:“连宣山。”

回来时的路上连漪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些什么,现在在推人的时候觉得连宣山呼吸更微弱了点, 她心情起伏跌宕,提高音量, 尾调有点颤抖地再喊了一声。

高热下, 人的反应总是慢半拍。

连宣山被推醒,昏昏沉沉一片的大脑还未清醒, 只感觉到有人在用力摇着他的肩膀, 一边摇一边问他?是不是要死了。

哪来的傻逼能对人问出这种蠢话来?

连宣山拧着眉,被推得烦躁不已,掀开滚烫的眼皮,下意识先?不耐烦地粗鲁骂出声:“谁他?妈……”

一句话却在对上一双有点红肿的眼睛后戛然而止。

连宣山咬了咬牙,又闭上眼。

半响, 他?抬起酸痛的手揉了下太阳穴, 耐着性?子问:“做什么?”

连漪把药和水端过来, 吸了吸鼻子, 硬邦邦道:“吃药。”

往几乎杵在自己脸上的药淡淡看了一眼, 连宣山收回眼神?,紧皱着眉头?,声音嘶哑, 说了句:“不用,拿远点。”他?太阳穴疼得快爆炸,说完后,翻过身?对着沙发, 是打?算继续睡。

“这可是我跑老远出去才买回来的药,你起来!”

连漪不依不挠, 把水杯往茶几上重重一搁。

连宣山依然没转回头?,他?闭着眼,尽力压制着火气,后槽牙咬得嘣嘣响这段时间他?生理心理状态也都?烦躁到了极致,他?哑着嗓子吼:“连漪,你烦不烦?!”

身?后突然安静了下去。

安静到连宣山以为连漪已经回卧室去了时,连漪的声音才又响起来:“……连宣山。”

“你如果?和二婶一样死掉了的话。”

几乎是很小声的一句,“……这个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连宣山身?体忽然僵住。

他?转回身?,只看见连漪一双泛着雾气的眼睛。

那些自谢温去世开始就一直萦绕在连漪心头?的情绪,不安、无措、彷徨、恐惧……在此刻看见高烧不退窝在沙发上的连宣山后,全?部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从前连漪只觉得死亡其实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也对死亡没有什么概念,直到谢温的去世,她才知?道原来死亡是这么可怕的事,肉身?被烧成灰烬,生活中不会再有这人的任何痕迹,就连社会信息也会被消除得一干二净,最后只留在了还记得他?的人的记忆里。

最后的最后,就连这些记得死去的这个人的人们也去世了,这个人也就真正的,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消失掉。

连漪视线一片模糊,要换成以前连宣山敢说她烦,她早就怒气冲冲地骂回去了,可现在她只觉得鼻子和眼眶越来越酸涩,心里也越来越难过直到一双不算温柔的手突然拿着纸按在她脸上。

“……对不起。”

连宣山沙哑的声音忽然落在耳边。

与此同时连漪感受到的还有一个不算拥抱的拥抱。

一只滚烫的手包裹着她的肩膀,用力往自己身?上压了压,然后又把她推开,短暂得几乎像是她产生的错觉。

连漪在泪眼模糊中微微睁大眼,等她迅速用纸把眼泪擦干净,只能瞧见连宣山已经气定神?闲地坐起身?,用她拿过来的水吃下了退烧的药,大喇喇地叉开腿,恢复了往常吊儿郎当的不吝模样。

连宣山斜斜睨她一眼,粗鲁且不屑道:“别哭了,你眼睛肿得像个丑核桃。”

连漪就着手里用完的纸砸过去,声音闷闷:“你才丑!”

连宣山坐着没躲,任凭那团纸砸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