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大把的薄荷糖丢进口中,一股薄荷味一下子冲上大脑,她着实被辣到了、呛到了,薄荷脑刺激泪腺,她低着头,看眼泪滴滴落在地上,却没有悲意。那样的委屈、伤痛、恨意都抵不过零星的温情,只要一点点的温暖,她就满足了。
何苏叶似乎觉察到什么,停下脚步,去看沈惜凡。发现她蹲在身后,头埋在衣服里,他忙蹲在她面前,紧张兮兮地:“怎么了?”
“被辣到了”沈惜凡不愿意抬头,她的脑袋在努力蹭着衣服,想把哭过的痕迹抹掉。
何苏叶叹气:“让你不要吃那么多,这薄荷很冲的。”
沈惜凡终于抬头,眼圈红红的:“何苏叶,你好吵啊……”
他只是说了一句,哎真是百口莫辩,他蹲在她面前,接过那包薄荷糖,思量着哪儿有垃圾箱,同时打趣沈惜凡:“哎,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杯冰水?”
“还买冰水?何苏叶你故意的吧,薄荷好辣呀,呛死我了,我能吐出来吗?”
“我劝你忍着,这薄荷的一口气冲上去,疏肝行气,你应该心情会好点。”
坐在小区花园的椅子上,沈惜凡好容易缓了一口气,却迎上何苏叶的笑容,他说:“恭喜你坚持下来了,心情不好,来一把薄荷糖,也是非常的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其实我也不喜欢薄荷糖,就像一段感情的味道,开始辣辣的,很刺激,很上头,到后来越来越觉得甜腻,最后薄荷味就没了,什么也没留下。”
何苏叶笑了笑,捡了一颗薄荷糖丢在嘴里,瞬间他脸上露出那刺激到痛苦的劲,过了一会他似乎尝到了甜味,脸色缓和下来,慢慢说,“你说得对,也不对,刚开始辣辣的,很刺激,最后香味停驻在嘴畔,最后一抹清甜让人回味无穷。”
“好的感情让人回味,坏的感情让人觉得索然无味,如果有一天你老了,在冬日的阳光下回忆往事,你所能回忆起来的就是这么一团索然无味的东西,除了遗憾,后悔之外,还能剩下什么呢。”
“嗯……”她叹了一口气,“你说得对。”
风很急,树上的积雪被纷纷吹落,擦过她的脸,化成小小的水汽,蒸发了就不见了,也许今年还会下第二场雪、第三场雪。
时间会流逝,那些让她迷惘的感情,让她迷惘的人,就让她好好想想,等第二场雪,然后融化,第三场雪,然后等春天。
她想,一切都会有答案的,关于自己,关于严恒,关于初恋的伤痛,关于爱情。
甘草薄荷茶
一小把新鲜的薄荷叶,2片甘草。
先用开水冲泡甘草,盖上杯盖闷几分钟,等水温降到60℃~70℃时,放入新鲜的薄荷叶,不要盖杯盖,过几分钟就可以喝了。
预防风热感冒和咽炎。
第十四章 苦丁
苦丁:疏风清热、明目生津。
何苏叶去医院上班,刚下公交车,就看见邱天同志骚包地戴着酒红色头戴耳机,摇头晃脑地走进医院大门。他有些好奇,走过去拍邱天的肩膀:“你拿到这么多offer,最后还是选这里?”
邱天吓了一跳:“哎,其实我不想搞科研也没有所谓的情怀耗在全年无休的公立医院里,不过看在你在这家医院辛苦打工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入职了。”
何苏叶笑起来:“欢迎,你们两位主任都是不苟言笑的人,偶尔讲两句笑话让人觉得下巴都要被冰掉了,我建议你要好好藏藏你的本性。”
“开玩笑,我这么正直善良尽责的人,到哪里都是个合格的混子。”邱天叹气,“不过现在学历贬值,博士有什么了不起,大三甲一抓一大把,不光要看你手术门诊量,还得要求你搞科研,发文章,申基金,太卷了。”
何苏叶没作声,颇有同感。
他接着说:“有些人啊,天生就赢在起跑线上,家里世代行医,有个当院长的爹,是全国著名的心血管专家,从小路途坦荡,躺平就能过一辈子,可惜他偏偏不要,真不知道是倔还是傻!”
何苏叶笑道:“怎么你很羡慕吗?”
邱天环住他的肩膀,谄媚地说:“这福气给我,我可真的要啊!啊?你这笑的,我真的可以吗?你不是在钓鱼执法吧?”
“交换人生也不错啊。”何苏叶不动声色地把邱天手挪走,“你不是说我躺赢吗?你可以顺便体会下在农村水塘抓满一个月泥鳅的童趣。”
邱天脚底抹油:“算了,溜了溜了。”
今天是顾教授坐诊,中医楼满满都是人,何苏叶和老板手下另一个女博士生坐在一边,看看病人,抄抄病历,叫号。顾教授一向以严厉出名,而且教学方式依然传统要手写处方纸笔留底,顾教授说一个方剂,再在方剂基础上调整用药,女博士写的时候卡壳了几次,被瞪了好几下。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电话把教授叫走了,博士生感叹:“我之前工作全是电脑开处方,打几个字全出来了,删删减减就行了,结果就是这些方子越来越记不住,感觉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有点愧疚。”
“那下次老板坐诊时候,我来写方子吧。”
“谢谢你啊师弟,我得抓紧时间补补课了,哎老板坐诊一次,我就要折寿一个月。”
那边就有小护士叫:“何医生,顾教授让你去内科楼消化科。”
女博士这才看清楚他的胸牌“主治医生”,心里暗叹,怪不得老板那么器重他,自己不过是个住院医师,要按医院职称算的话,先拜师的自己倒是该叫他大师兄了。
今天一天何苏叶特别忙,先是在中医楼陪诊,然后处理了消化科的一个病人,又被血液科的叫走,最后老板跟他说自己最近搞了一种新药,问他愿不愿意去实验室帮忙。
何苏叶苦笑,思忖着这年关还真是难过。
那份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部的申请表被他压在桌子下面,很久没有碰过,Andy教授几次表示不想失去优秀的中西医结合人才,多长时间都愿意等。
中医在本国研究的势头远远不及大洋彼岸的美国,他觉得有些悲哀。
好像到了年底大家都很忙,李介被考试搅得晕头转向的,三天两头跑来要何苏叶画重点给他;方可歆好像也很久没露面了,听说影像科也很忙;何奶奶打电话来,说是何苏叶爸爸去了日本某大学交流访问,过年可能不回家了。
何苏叶最近忙得确实有些心烦意乱,心火燎燎的,买了一点儿苦丁茶泡水喝。
他偏爱苦丁茶的苦味,当白开水喝。
下了今年的第二场大雪,比第一场更大、更猛,气象部接连发布一连串警报,公路、铁路枢纽受损,机场被迫关闭,这个城市静悄悄的,仿佛被隔离一般。
何苏叶也觉得被隔绝了一般,除了邱天、李介,没有人和他说话。
连沈惜凡也不知所终,这个有时候吵闹、有时候安静的女孩子凭空消失了一般,像被蒸发的雪花,不留痕迹,让人无处可寻。
何苏叶想,如果发信息给她,会不会太突兀了,而且,有这个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