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冬天寒风阵阵,他们就牵着手绕着操场一圈一圈走。最后到了熄灯的时候,他才送她回去,他依依不舍,不肯放开她的手,最后还是她挣脱了出来。
结果还没有等她回到宿舍,他的电话就来了:“小凡……我想你了……”
她那天晚上彻夜失眠,手心是他残留的体温,她躺在黑暗中慢慢咀嚼那句“小凡,我想你了”,满心的欢喜,偷偷地把脸埋在被子里面轻笑。
那时候,他每天打电话说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只是她现在异常平静,她告诉自己,该来的总是逃不了。循着声音的出处,她转过身,合上手机,轻轻蹙起眉头:“有事?”
他瘦了,很憔悴,满身的风尘,领带都没有打好,额头上有着细碎的汗珠,但是神情还是一如既往地自信,像是一切皆在掌握的样子。
以前她看见这样的他会觉得骄傲、自豪,但是现在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她有些悲哀,有些恼怒。他伤她那么深,凭什么还想当然觉得她一如当年那个傻女孩?
严恒快步走过来,气息有些不稳。他开口轻轻说道:“我想你,那天晚上和你分别,然后去了美国,在那里我发现很想你,晚上睡觉辗转反侧想的就是你的身影,我只好回来,告诉你,我想你。”
她内心倒海似的翻腾,脸上仍然强作镇定:“你要说的就是这些吗?”
“不!”严恒说话掷地有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试图去抱住沈惜凡,没料到她身子微微一闪,就错过了。
他却不依,狠狠地禁锢着她的胳膊,他的下巴紧紧压着她的头。沈惜凡挣扎,但是无济于事,直到最后筋疲力尽,她无力地看着远方,黑暗的走廊没有尽头。
长久地沉默,然后他低声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小凡,三年前是我错了,现在你回来好不好?”
这句话,她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了。但是,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她只想哭,放声大哭,把三年来的委屈、不满、愤恨全都哭出去,她恨他,他曾经那么残忍地对待她。
感觉到沈惜凡身体不正常地僵硬,严恒不由得松开了胳膊,想一看究竟,不想她却用尽力气挣开,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他的西装上印着深深的一滴泪渍。
他打算追过去,不想后面传来冷冷的说话声:“她不会见你的,请你先走吧。”
林亿深站在橘色的灯光下,双手插在口袋里,倚在门上,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容,表情不可思议地柔和:“回去吧,她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他敛去周身凌厉的气势,朝着楼梯走去。林亿深面对着他走来,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再次回头,却没了林亿深的人影,只有林亿深与他擦身而过时的那句“她可是我的小师妹,你怎么能让她哭”久久回荡在空旷的走廊里。
窗外,苍白的月亮冷漠地俯视众生,冥冥的轮回中不知是谁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别哭了,小师妹”
沈惜凡抬起头,眼睛没有办法适应突如其来的亮光,顿时一阵眩晕。好容易稳住了,她定定地望着林亿深,想开口说话,张了几次口,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会来了,我刚才已经让他走了。”看清楚之后,林亿深很惊讶,“原来你没哭呀,害我白担心一场。”
沈惜凡挤出一丝微笑:“怎么可能?为他那种人哪里值得?不过是不想面对他而已。”
林亿深只好笑笑,顺手帮她撩起散落的头发。沈惜凡无奈:“师兄,你似乎很闲,可惜我可没空陪你,我要回家吃饭呢。”她刚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试探地问,“师兄,你知道我和他”
他无奈地笑笑:“你们两个当年那么出名的一对……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手上有我的黑历史,我怎么会没有你的呢?只不过你是女孩子我让着你。”
“谢谢师兄。”
“谢什么?你要是有良心的就把那视频给删了啊。”
出了酒店,却不想回家,她只好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街边还有些积雪,不过浮上了一层灰,再也不是纯洁的白色。
她记得那天晚上何苏叶送自己回去的时候,雪下得很大,很美,铺天盖地地向他们袭来。何苏叶帮她撑着伞,她却喜欢在风雪里玩闹,不肯让他打伞。那天晚上的雪晶莹剔透、洁白无瑕。
那时候她在漫天的大雪里唱歌:“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何苏叶笑吟吟地看着她,说:“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我就想红豆熬年糕汤很好吃,所以每次听这首歌,就很馋”。
她笑他没情趣,他说她七情内伤,难怪失眠,最后连他也忘了撑伞,和她玩闹溅了一身的雪水。
感情是不是也如雪?蒙尘了,就再也不像原来那么纯洁了。
走了长长的路,她有些累,肚子也很饿,但是她不想当一个失意的人,就算难过,她也想吃得饱饱的再难过,吃点什么呢?果然这么冷的天就是要吃热乎乎的汤汤水水,加了辣油的牛肉拉面很不错,或者是点个全家福馄饨,再不然,油滋滋香气四溢嚼劲十足的羊肉串也可以,或者香喷喷的酱汁粼粼发闪的拌面?
她点开微信,发消息给他:“何苏叶,我可不可以不要李介请我吃饭?”
“怎么了?”
“你能不能请我吃顿饭?”
何苏叶真的赶来了,恰巧他留在学校,离她所在的位置很近。她看到他从公交车上下来,背着单肩包,风衣的纽扣还没有扣好,额发被风吹起,然后他站在她面前,轻轻地说:“走吧。”
只是这样两个字,却让沈惜凡有了想哭的冲动。
她一直假装坚强,即使她再恨严恒,在他面前仍是小心地掩饰,不愿意输半分半毫,即使她觉得她多委屈,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哭出来。但是这样温情的两个字,让她的情绪堆积,努力找一个出口宣泄。
大碗的兰州拉面,满满的汤料和香喷喷的牛肉,人来人往的嘈杂,老板时不时和食客搭一两句话,多半是调侃,热气缭绕,熏红了沈惜凡的眼睛。
她大口大口地吃,一刻都不敢停下来,她怕一停,眼泪就要不受控制地流出。对面这个男子即使是在街边简陋的小食铺里,仍然是那么温情。
他笑着为她点大碗拉面,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把牛肉挑完,不动声色地把他碗里的牛肉夹给她。他总是比她后拿起筷子,却先于她吃完,还会询问要不要再来点儿什么。
沈惜凡想哭,她想找个借口大哭,连同委屈、恨意通通哭掉。
她看不懂、看不清的东西太多了,她想视线清晰一点儿,看清最近的东西自己的心意。
经过小区的超市,她拿着一包薄荷糖出来。何苏叶看了咋舌:“很辣的,这个牌子!”
沈惜凡愤愤地瞪他一眼,哗啦地撕开包装纸:“我就是想吃辣的怎么了?”
“你怎么了?很不开心的样子?”
“我……就是……有点难受,过一会儿就好了,你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