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喝了口水,然后冲他笑了笑。
“我之前还以为是你来打。”傅延说。
“我是生化的,不是医学生。”柳若松说:“这种精密操作我怎么敢上手何况还是打在你身上。”
傅延看出他的心疼,于是捏了捏柳若松的手。
柳若松顺势坐在床边,他拧着身子,双手支在傅延头两侧,俯下身子亲了对方一口。
傅延湿润的嘴唇上沾了一点糖水的甜味,柳若松蹭了一口,下意识舔了舔唇。
“你瘦了。”傅延说。
“你这简直是无视事实的倒打一耙。”柳若松说着轻轻抵住他的肩膀:“别动,要平躺四个小时呢。”
柳若松说着直起身子,抹了一把傅延汗湿的额发,才继续道:“一号派出去找‘培养皿’的人有消息了。”
傅延人在实验楼没法出去,外面的所有消息都得靠柳若松给他带进来。
“培养皿”计划在外面施行了两年多,一直没抓到狐狸尾巴,时间久了,连赵近诚都怀疑杨玉清当年留下的线索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现在柳若松主动提起,那就说明这事儿终于有了进展。
“二队在东北沿线那边遇到了疑似人物。”柳若松说:“只是没抓到,被他们跑了。”
“……人物?”傅延低声重复了一遍。
“据二队说,是一个女人。”柳若松说:“那女人很奇怪,好像是丧尸,但又好像不是她被铁链和笼子拴着,穿着束缚衣,人很狂躁,攻击性也很强。但是她看着跟外面那些腐烂的丧尸不一样,她身体很完整,浑身青白但不腐烂,听二队的人说,好像还保有一定的意识,只是可能不多了。”
“在哪看到的?”傅延追问。
“具体坐标我没听见,是个边境小城,犄角旮旯的。”柳若松知道他惦记,没等问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二队本来在排查,排查了两天,结果第三天的时候发现城里有行迹诡异的人,本来还以为是没去集中地的幸存者,结果跟上去一看,正赶上研究点撤离整整两架大型直升机,也不知道之前藏在哪的。”
末世到了现在,各地以大型军区和军用基地为基础,已经衍生辐射出了一个大型的幸存者集中网。幸存者退出食物链的霸主地位,重新聚集在各处的避难所里,把城市暂时拱手相让。
“二队没想到眼皮子底下能藏飞机,手里没有硬货,只能被他们跑了。”柳若松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嘀咕道:“末世眼瞅快三年了,他们从哪变出来的飞机从异次元口袋吗?”
“两年多算什么,谁家还没点存货。”傅延低低地笑了一声,轻声说:“信不信,这两年多来,就算后头B区用塑料布蒙着的歼击机,还有人定期做养护呢。”
柳若松一想,可也是这么个道理。
“但是二队的发现等于证明了杨教授的观点是对的丧尸病毒产生的‘培养皿’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把无法作用于人体的病毒通过另一个特殊的人进行转化,从而提取出了有效的病毒武器。”柳若松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哥,我有不好的预感。”
方思宁的研究没有突破,二队又带回来这么个消息
“我怕他们复刻思路。”柳若松低声说:“……也想拿你这么试试。”
第58章 2030年9月16日
人类是自然工匠最精妙绝伦的造物。
人体存在着比钢铁硬度还高的物质,拥有最复杂完善的循环系统,和任何科学都无法完美复刻的自愈能力和培育环境。
甚至于,在“医学”这个概念出现之前,在那些漫长的演化过程里,人体为了长久的生存,还逐渐完善了自身的自愈系统。
这是小学三年级自然课中的内容,是除了方思宁那样的专业研究人员,连邵秋这种外行人也知道的“常识。”
“……所以他们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邵秋的脸色很难看:“把病毒注射进实验对象身体里‘试试看’,说得轻松,这是准备把一切都指望在老天爷的脸色上,还是不准备要队长的命了?”
“是贺棠听见的。”贺枫和邵秋之间隔着半条走廊,彼此回身对视着。他两人都穿着作训服,浑身灰扑扑的,看起来一个刚要进门,一个正巧要出去:“贺棠去主楼送血样,无意间听到了会议记录人员的闲聊是上面领导决定的,一号批了条子。”
邵秋脚步一转,转过身来面对着贺枫。
“……你从哪回来的?”邵秋问。
“实验楼。”贺枫说:“我想去看看队长,但实验楼那边告诉我,说队长已经暂停探视了。”
邵秋脸色沉沉,他皱着眉,下意识按了下眉心,一时间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念头都往外冒。
“柳哥还在呢。”邵秋艰难道:“他怎么可能同意的?”
“不知道。”贺枫微微垂下眼,他脸色沉重地摇了摇头:“我没见到队长,也没见到小柳。不过这是在基地,小柳是个研究员,他能有多大话语权……而且队长的脾气你不知道吗,如果是一号去问,他会不同意吗。”
邵秋咬了咬牙,无声地骂了一句。
“副队,我和贺棠等级都不够。”贺枫说:“如果你有想法,可以去问问看,说不定一号会跟你说实话。”
“我知道。”邵秋扯开领口的扣子,他牙齿咬住了口腔内侧的一块软肉,嘴里溢满了铁锈味儿:“……我会找人问的。”
邵秋说着把外套往身上一披,转过头走了。
后勤楼门口,方思宁正等着邵秋。现在不是饭点,后勤楼十分冷清,方思宁在台阶下徘徊了几圈,看了两次手表,才见到邵秋远远走过来。
距离邵秋上次回来已经过去了五个多月,方思宁许久没见他,现在心里也高兴,下意识往前迎了几步。
“我点了小灶。”方思宁说:“累了吗?”
“我有话问你。”邵秋在他一步外停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问道:“我听说你们要执行一个什么‘回溯计划’,要把之前提取出来的B-92往队长身体里打,有这件事吗?”
方思宁脸上的笑容淡去几分,他定定地看着邵秋的表情,说道:“有。”
“为什么?”邵秋问。
三年多以来,邵秋在外面执行的任务没有上百也有八十,他天天跟丧尸打照面,风里来雨里去,送走的战友不计其数,现在已经没有之前那种一点就着的暴躁了。
但他看起来很疲惫,有一种从内而外散发的无力感,方思宁看着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不合适的比喻。
他总觉得邵秋看起来像是困在马戏团里的小象,最开始会为了脚上的铁链闹腾,暴躁,挣扎。可时间长了,同样的事情多了,他就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