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延跟柳若松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冒险留在现场,免得那群人真的折返回来毁灭证据,到时候他们反倒白来这一趟。
他俩没去挪动地上的邵学凡,而是用外套盖住了他的脸,然后退到了房间远离门窗的角落里。
在等待警察过来的空白时间里,柳若松尝试着在聊天界面上联系之前跟自己对接的学生,想询问一下方思宁的相关情况。
只可惜对面一直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也已经遇害了。
柳若松不明白,自己只是接洽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商业活动,怎么就能遇上这种恶性事件,他有些烦躁地把手机锁屏又解开,盯着上面的聊天界面放空。
傅延侧头看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一切跟柳若松和盘托出包括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以及他的“上辈子”。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他自己压住了。
虽然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柳若松都会相信,但一是那些事情太过于光怪陆离,二是从邵学凡开始,事情已经跟他记忆里的不尽相同了,他自己面前还放着一堆谜团,实在没法给柳若松答疑解惑。
傅延本就不是话多的性子,柳若松一不说话,他就显得安静得有些过分。
他俩人相对无言地沉默了足有十分钟,柳若松才贴着墙壁往下一滑,顺势坐在了地上。
“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柳若松曲起一条腿,揉了揉眉心,说道:“邵学凡好歹也算学科大拿,这么死了,之后可能有得麻烦了。”
“等消息,然后先去找方思宁。”傅延说:“邵学凡那么多学生,偏偏提到他,说不定他知道什么。”
柳若松闻言抬起头看向傅延,有件事儿他从刚才就想问了,被报警电话打了个岔,现在才想起来。
“你怎么好像一点不意外一样。”柳若松歪着头看他,古怪地说:“怎么……他跟你那个‘蝴蝶’有关系?”
傅延不由得跟他对视了一眼。
他心里觉得有点想笑,又有点感慨柳若松实在是太过于了解他,以至于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能从自己的反常之处里把两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联系在一起。
傅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能垂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垂在身侧的手伸给柳若松。
“谁说不意外。”傅延说:“我手都凉了。”
傅延说得一板一眼,可柳若松却莫名被他的正经逗乐了,他抿着唇笑了笑,伸手抓住了傅延的指尖。
他俩等了约莫又有二十分钟,傅延一直分心听着外面的动静,怕那群人去而复返,倒是柳若松先觉得不对劲了。
“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出警?”柳若松皱着眉说道:“时效性不该这么低啊,恶性杀人事件,半个小时都不上门的吗?”
他这么一说,傅延也反应过来什么,他略一思索,便吩咐道:“再打一遍电话试试看。”
傅延说话的功夫,柳若松已经把报警电话拨出去了。然而奇怪的是,这次连报警电话都走上了急救电话的老路,足足占线了两遍才接通。
那边换了个新的接线员,语速很快,嗓子听着也很哑。
“是淮南路事件吗,我们已经”
“什么淮南路?”柳若松打断他,疑惑道:“我们半小时前报了一起杀人案目击,你们不出警吗?”
电话对面噎了一下,紧接着是一段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柳若松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电话那边的回应。
“十分抱歉,现在可能……暂时脱不开人手。”对方说:“淮南路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事态紧急,请你们先稍后。”
柳若松简直以为自己听见了天方夜谭,他挂断电话,只觉得事情实在离谱得超过他的想象。
S市这么大个地方,别说警察,警察局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得多么“恶性”的事件,才能造成“人手不足”的情况。
傅延眼见着他脸色不好,微微皱紧眉头,问了句怎么了。
柳若松无暇跟他细解释,他一边把接线员的话复述给傅延听,一边随手打开社交软件,把热门换成实时,在同城区里翻找起来。
他很快在实时里找到了一条求助博,上面说淮南路一处大型商场忽然出现意外情况,有狂犬病人无辜发狂咬人,已经咬伤了许多人。那处商场今天正好在举行大型活动,里面少说有个三五万人,现在情况乱成一团,甚至已经发生了两拨踩踏事件。
这条求助博应该是现场人发出来的,紧随其后的是十几秒钟的视频,视频拍摄者非常慌乱,镜头晃得很厉害,柳若松按了0.5倍速,才堪堪看清里面是什么模样。
老实说,他对“狂犬病”这个说法非常持保留态度。
视频里的人群蜂拥逃窜着,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尖叫和嘶吼,墙面上喷射着血迹,看着有种触目惊心的恐怖。
柳若松心里怦怦直跳,还没等开口,就觉得手腕一紧,被傅延猛然拽住了。
他侧头看去,才发现傅延的脸色难看得要死,像是能挤出水来,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屏幕,直到那段短视频播放完毕,又自动重播了一遍。
这不对,傅延想,怎么会这么早。
上辈子,“末世”的来临是在六月一号,地点也不是S市的商场,而是申城一座大型体育馆。当时场馆里正开着一个知名歌星的告别演唱会,现场人满为患,乱七八糟。
所以当时病症一开始蔓延,就很难在最短时间内控制,当时开放场馆逃出去的人太多,不到三天的功夫当地的社会结构就开始瘫痪。
傅延本以为这样的重要节点起码不会改变,却不曾想,这辈子的“末世”居然来得足足早了十几天。
是因为我回来了的缘故么,傅延想,还是说
傅延的余光忽而擦过不远处邵学凡的尸体,眼神猛然顿住了。
还是说是因为这辈子我已经“改变”了原本应有的走向,傅延想。
上辈子,邵学凡的死被伪造成了一场意外,在末世之前无人知晓。可这次,偏偏他前脚撞破了这场凶案,后脚“末世”就被提前了。
傅延心里发沉,很难说服自己这是个单纯的巧合。
他脑子里隐隐冒出一个很不好的猜想,以至于他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些凝重。
柳若松不知道他心里已经把上辈子的记忆过了个遍,他担心地晃了晃傅延的手臂,叫了他一声。
“不等了。”傅延豁然站直,把柳若松从地上拉起来,说道:“咱们分头找找,看看邵学凡这里有没有什么方思宁的线索……哦对,如果看到什么有用的资料,也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