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次见面后的三个月,柳若松照常递交申请,可这次邵学凡拒绝了他的要求,并提高了警戒等级。
柳若松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傅延的身体状态彻底失控了。
具体是怎么个“失控”法,柳若松不得而知。关于傅延的事情是实验楼的一级机密,没有邵学凡的公开,谁也不能跟他说更细节的东西。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傅延还没有彻底失去理智,暴起伤人否则邵学凡不会一天三遍地往楼上跑。
柳若松悬着心,他还记得自己那个苛刻的重启条件,现在不怕傅延变成丧尸彻底死亡,只怕他自己看不到,就没法再次重来。
他辗转反侧地想了两个晚上,最后咬咬牙,给邵学凡递上一份申请。只说如果傅延有一天牺牲,麻烦请他去收尸。
这条申请送上去之后石沉大海,柳若松本以为邵学凡懒得理这种儿女情长,谁知在两个月之后的某天里,邵学凡身边的秘书忽然跑来找他,请他去会议室开个会。
邵学凡从来没主动找他要商量什么,柳若松几乎当时就明白了什么,手一抖,打碎了一枚试管。
“柳工?”秘书问。
“好……好,就来。”柳若松回过神,连忙说:“马上。”
柳若松本以为,邵学凡是叫他去“收尸”或者什么,可没想到推开会议室大门,会议桌左右却还两边站着不少人。
军区现任的“一号”坐在正中间,邵学凡带着团队坐在会议桌一侧,另一侧是几个其他项目的研究人员,以及医疗部分的负责人。
“你来得正好,小柳。”西装男人冲他做了个手势,说道:“我们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你的意见比较重要。”
柳若松茫然而疑惑地拧起眉头,门边的研究员自动向两边分开,给柳若松让了一条路出来。
“今天没别的问题。”邵学凡开口道:“主要是研究‘二号’的处理情况。”
“……什么处理?”柳若松问。
“他失去了研究价值。”邵学凡说:“简而言之,就是报废了。”
邵学凡身边一个学生走上前来,将一份封装的文件隔着桌子推到柳若松面前,柳若松警惕地看了对方几眼,伸手抽出了里面的报告。
他一目十行地扫完了内容,浑身的血差点冻住。
报告里是傅延最近几个月来的身体状况他身体里的“特效药”似乎终于在这种漫长的消磨里消耗殆尽了,在上一次实验中,没有完全代谢病毒。
邵学凡他们尝试了很多办法,包括用更加高级的变异病毒刺激,以及配合一定的医疗手段等,都没能让傅延的基因回溯到最初的样子。
所以在那之后,他们又着重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遗憾地发现,傅延的基因不再有所变化,已经失去了作为活性样本的价值。
“……所以呢。”柳若松说:“你们要处理他?”
“他的危险性极高。”邵学凡说:“通俗来说,他就是个大型的病毒培养皿,病毒每一次进入他的身体,都会变成更刁钻的变异株。你知道他有过多少次实验,你就知道他的基因里的病毒有多恐怖。”
“那还不是你造的孽!”柳若松一把将文件夹摔到邵学凡面前,愤怒道:“那都是你打进去的!”
“就算你这么说,也不能改变他高危的事实。”邵学凡面不改色地说:“你应该知道,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病毒泄露,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何况废弃医疗物处理是天经地义的,我是为了大家的安全。”
“废弃医疗物?”柳若松冷笑了一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丧尸样本怎么处理,他就怎么处理。”邵学凡说。
“你做梦。”柳若松咬着牙说:“除非我死了。”
实验楼除了傅延之外,还有许多普通丧尸,这些丧尸大多是用来采集其他动态样本和进行药物实验的。实验楼不会将实验过后的丧尸放归原处,而是会中世纪的欧洲对付烈性传染病一样,采取“无害化处理”。
“你冷静一点。”邵学凡比了个手势,说道:“长痛不如短痛,而且他现在是没有攻击性,但是谁能保证他一直没有,你能负的了这个责吗?”
“可他是人!”柳若松忍无可忍地道:“只要他有理智!不管变成怎么样他都是人!就算他高危,你要杀他,我也不能让你用这种方法。”
“培养皿是杀不死的。”邵学凡近乎冷酷地告诉他:“我们在‘一号’身上已经吃过亏了,他们看起来丧尸化了,但破坏脑干又无法杀死他们。同时,因为丧尸病毒的原因,破坏心脏、动脉等地方也不会让他们丧命。所以要么按照丧尸的方法处理;要么,我只能把他细致地解剖分割,才能保证他彻底死去你是想选后者吗?”
柳若松说不过他,猛地转头看向上首的西装男人,眼神如刀:“领导,你不会也觉得这么没人性的事是天经地义的吧。”
“我保持中立态度。”西装男人不咸不淡地说:“在你来之前,桌上的两方人已经因为这个问题吵过一架了反对者的理由跟你一样。怎么说呢,邵老有他的道理,但方法确实有些残忍,所以我们叫你来商量一下,毕竟你是二号的家属。”
“我不同意。”柳若松说。
邵学凡还想劝他:“别意气用事”
“我不想看着我爱人被活活烧死,这叫意气用事?”柳若松口不择言:“你有能耐倒是去先大义灭亲啊,我记得新型药剂还缺实验者,你看邵秋怎么样?”
邵学凡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不可能同意。”柳若松咬着牙,死死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不想露怯:“他要是丧尸化了,我没别的说法但只要他还有理智,他还认识我,那他就是人,不是什么狗屁废弃医疗物。”
柳若松只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想逃出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可他刚刚转身,就被邵学凡叫住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二号自己呢。”邵学凡说。
柳若松霎时间浑身冰凉。
他转过头,邵学凡用手支着桌子站起来,直视着柳若松,又重复了一遍:“我觉得你还是见过二号再做决定我可以给你十分钟的探视时间。”
柳若松缓缓后退了两步,他定定地看了邵学凡一会儿,随即一言不发地转头跑出了门。
邵学凡目送他跑出去,紧接着拿过桌上的对讲,让三楼的警卫给他准备隔离服。
柳若松最初还不解其意,直到进了门才知道为什么。
因为傅延的状态比他想象得差得多。
柳若松从来没见过那么傅延惨烈的场面,他只隔着玻璃看了对方一眼,就觉得自己好像也已经死过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