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迟疑道:“不然……一起遛狗?”

“还是算了。”家庭长官柳若松朝令夕改,翻脸如翻书,瞬间收回了指挥大权,又开始独断专行起来了:“我拒绝早起跑步。”

他话音刚落,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傅延,偏巧对方也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同时笑了出来。

“笑什么。”柳若松自己也笑得停不下来,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故意板起脸来逗他:“傅延。”

“到!”傅延说。

“不许嘲笑长官。”柳若松说。

傅延一板一眼地答应了一声是,还真就不再笑了,只是眼角还是有些下弯的弧度,看起来心情不错。

“好吧。”柳若松笑着说:“如果是骑自行车遛狗的话,那勉强可以。”

“好。”傅延说:“听你的。”

傅延的车彻底驶出了居民区,迎着灰白色的天际线像远方而去。

贺棠在翻了两个身之后真的靠在贺枫身上睡着了,贺枫歪头倚在车窗上,也在闭目养神。

在清晨灰白的浓雾中,后座的邵秋悄无声息地从假寐中睁开眼睛,他眼神清明,没半点睡醒之后的茫然感。

改装过的军用车辆隔音极好,车内静谧一片,只能听见战友们交缠在一起的浅淡呼吸声,邵秋不着痕迹地深深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

邵秋谁也没说,甚至连军区医疗部的医生也没发现,这个过分沉默寡言的青年军官,已经成了个夜夜噩梦缠身的空壳。

他几乎闭眼就会看到方思宁的脸,有时候是他们年少时在一起的琐事,有时候是在废弃药厂地下室里的情况。

他梦里的方思宁大多数时候是温和的,决裂的场面很少出现,更多的是在漆黑一片的禁闭室里,他被药剂剥夺大多数感官下所记得的零星感觉。

方思宁会把身上的外套都脱给他,用从实验室偷渡回来的药棉塞住他的手铐内圈,然后抱着他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一直持续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话。

身在囹圄,他自己也很慌,所以每次这种情况下,伴随的都是手上的刺痛方思宁会握紧他的手,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浮木一样,攥到指节发白,死也不肯放手。

邵秋梦里的时间线是混乱的,记忆也不是很清楚,经常出现事件和时间错位的情况。但只有一点相同,就是方思宁的脸总是少年和青年相重叠,在最后一个瞬间变作一片被拉扯成膜的染血白光。

但偶尔,邵秋也会梦到他和方思宁不欢而散的那一天。

盛夏里,老式文化宫里空无一人,只有暴跳如雷的少年和手足无措的方思宁很多年以来,每每想起那个场面,邵秋所能记得的只是那种冲破他理智的愤怒和被背叛的痛心,但直到那一次梦中想起,他看着那封被他潜意识里珍藏的信封,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天他本来是想跟方思宁说什么的。

他在信封里装了一件珍贵的东西,少年朦胧的心意左右摇摆,不甚清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凭本能去做了。

可惜当时方思宁打断了他,于是他心里所有的情绪都燃烧成勃然大怒,什么心思都没了。

如果他当时没打断我,我想干什么呢,邵秋忽然想。

可惜这是个没法追溯的问题,连邵秋自己也永远无法得出答案了。

邵秋摸出自己的配枪在掌心掂了掂,沉甸甸的重量坠着他的手腕,他需要略微用上点力气才能托稳它。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邵秋面无表情地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心里堪称漠然。

邵秋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但他分不清这是致幻剂造成的后遗症影响,还是方思宁的死本身就能影响他至此。

我是没法解脱了,邵秋想,哪怕方思宁腐烂成一堆泥土,他都会永远鲜活地活在邵秋的噩梦中。

除非我给他报仇,或者我也死在噩梦里,邵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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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中秋快乐呀~

第81章 “给你三分钟时间,我不告诉队长

N省D市,位于国土的东北部,距离燕城大概九百多公里。

末世开始已经过了一年,现在外面进入了“稳定期”,幸存者们开始寻求自己的求生之路,大多像城市中的野兽一样蛰伏进了暗处。

几处军区开放权限接纳着外来民众,可到底是杯水车薪,从人数上来讲,幸存的人类人数并不能跟“丧尸军团”抗衡,所能顾忌到的范围也就只有周围的一亩三分地。

就像燕城一样,连军区所在地的城市都无法保证完全安稳,需要定期组织人手进行城内清理,更妄论其他周边的乡村县城。

所以除了一些特殊城市外,大部分的地区已经沦为了丧尸的天堂,人类销声匿迹,藏于不见天光的黑暗之处,丧尸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游荡,穿堂过室。

上一次,傅延从S市千里奔袭去往鹏城,走得是效率极高的偏僻大路,但这一次显然不行了。

上辈子里傅延占了个先机的便宜,动身时整个世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但现在离末世爆发时隔一年,世上已经没有绝对安全的净土了。

所有出城的大路小路里堵满了车,应该都是不死心,想要尝试离开人群的人们。他们在逃生的路上发生意外也或许是亲人变异,或许是走到了死路无法前行,下车时被丧尸感染。

游荡的丧尸和报废的车辆成为了天然的路障,特殊行动队更换了几次路线,还是不得不每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手动清理道路。

从路上的情况可以看得出来,危机下,想要往地广人稀的东北部跑的人不在少数。临近渝关时,甚至两条出城主线都已经被连环相撞的车堵得满满当当。

不得已,傅延他们只能从一段完全未开发的农耕地横穿而过,才避开了这段高危线。

路上走得艰难,就不得不面临大大小小的遭遇战,次数多了,邵秋身上的违和感就渐渐显露出来。

正如他之前跟傅延保证过的那样,他控制得很好,没出现药物回溯反应,也没有在战斗中掉链子的情况。虽然在休息时间里他偶尔会出神发呆听不见人说话,但持续时间都极短,一般只要叫他就能叫醒,总体影响不大。

唯一的区别是……邵秋的作战风格出现了问题。

“副队!”贺棠喊了一嗓子,就地打了个滚,接着惯性滚到一处掩体后,利索地换下空弹匣,探身出去扫了一枪。

邵秋身后的几只丧尸被贺棠一枪扫倒时,邵秋手里的手枪子弹正巧打空。面前那只张牙舞爪的丧尸冲他迎面扑来,可邵秋依旧连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干脆地把枪往腰后一别,像“换岗”一样抽出了腰侧的军刀。

夜色下,邵秋的军刀刀柄泛着一点不详的绿色荧光,大雨将他整个人淋了个透心凉,他没来得及修建的略长刘海湿淋淋地贴在他额头上,挡住了一点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