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口袋内的银色打火机,嚓一声点亮蓝曳火光,照亮幽深分岔的小径,寻着脑中熟悉的记忆,脚步不稳地在黑暗中向前摸索,直到看见前方靠着墓碑似沉沉睡去的背影。
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去,静静地站在她身后。
一阵轻风带过,手上依然点着的蓝光隐约照亮了眼前的墓碑。
坚硬的墓碑上赫然印着冰冷的字。
“陆丹阳之墓”
凄凉阴深的墓地,静得只剩下一阵风掠过的萧萧声。
许久,她突然开口,“这世界是不是真的有因果循环报应?是不是我们又做错了,所以上天这样惩罚我们……”
“她只是一个无辜的生命,她还这么小……他们怎么舍得带走她?”哭哑的嗓音带着绝望,毫无血色的双颊紧贴着冷冰的墓碑,指尖一一摹划那生硬的五个字,似要借着身体的温度传递予它生命。
“子月,你后悔过吗?”始终摁着银色打火机的拇指有些酸痛,蓝色火光毫无规矩地跳跃,手指感觉到阵阵的灼热感,他却没有感到一丝痛。
“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即使是在那样不堪的情况下,嫁给他,她没有后悔过,只是……“我恨你……我好恨你,恨你为什么可以铁石心肠不要她……不管她……”语毕,她倏然站起身,长时间蹲坐麻木的双腿一站起,又要虚脱跌坐在地面上,他眼明手疾,长臂一伸紧拽住她,将她拉至眼前。
“你走开,我不要你扶,你这个侩子手……”猝不及防被她猛然一推,后退几步,见她脚步轻浮不稳,欲伸出手的僵硬住。
侩子手!打火机从他手中滑落,咯噔一声掉落地板又弹出美丽的弧度,黑暗中,他看不出她的表情,心底开始恐慌。
颤抖的双手无论靠的怎样近,却再也不看清掌中的纹路。
“可是我更恨我自己,如果不是我”
眼前漆黑,他跨步上前紧紧扣住她,痛声,“不,不是你的错,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原来这么多年,她竟是在自责,她残酷地惩罚折磨自己,揽下所有的罪。
此刻,他痛恨自己,原以为放手的五年是对她最好的选择,没想到却是伤了自己,折磨了她。
怀孕(修后)
陆航从来都没想过,站在眼前跟自己提议结婚的人会是林子月。
自那日起,他没有再见过她。整整三个月,他烦躁、郁闷、不安,只知道每天每夜地工作。
那天,齐定铭提出离职,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临走前说了一句:“好好对她!”
之后,他一个月前去了美国,她不知所踪。
数月不见,她苍白的脸孔更加清瘦,只是望着他的清澈如水的双眸,眼神坚定无比。
“你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再次问出,更多的是心里的不安和忐忑。
“我们结婚吧!”
“你”
“我怀孕了!”她再次扔下惊雷,语气冷淡地无关紧要。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愕然、激动、惊慌……一系列情绪无止境地涌向心头,翻腾搅拌地难受。下意识地将视线投于她的小腹上,宽松的亚麻衬衫下看不出隆起的幅度。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多大了?”
“你在怀疑他不是你的?”她讥诮的一撇嘴角。
“不!”
“我马上去安排,最迟下个月,我们”
“我没意见,安排好了再通知我。”漠然看他一眼,答话声冷淡之至。
没有叫住她不置声响离去的背影,伸在半空中的手霎时顿停,心里一点一点地寒冷冻住。
她不知道有钱是不是真得能使鬼推磨,但无疑,有钱真得可以让人推磨。
九月中旬,短短的十天一切准备就绪,原本陌生的两个个体在众人的祝福下,成了世上最亲密的人。
新婚之夜,她神色疲惫,只说了句,“我去客房睡!”这夜,精心布置的华丽新房只留下他一人。
他不知道她的这话代表着什么,仅仅是新婚之夜还是厌恶了以后同他一起的日子,如果这是她想过的生活,他愿意成全。
平静如水的婚姻日子,没有像一把锉刀,磨平了他们的磕磕碰碰。那一夜,他喝得酩酊大醉,久缠的窒闷像找到宣泄的喷口,带着一股怒气他踹开了她的房门,讶然的双眸怒瞪着他,看他趔趄往前,反射性地退至墙角,手里紧紧拽着小本子,防备地闪躲他的视线。
他怒目中烧,粗鲁地抢过她手中的本子,他愤怒,他咆哮,她淡然惶恐的神色像钢钉钉满了他的心,缓慢痛苦地一步一步凌迟他的心,直至血肉模糊。
自己都说不清此刻愤怒的来源,他的自制全然崩溃,语言在理智之前浮出台面,他脱口而出,“我不允许这种肮脏的东西出现在陆家。”
他是疯了,真得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脸上诧鄂的表情渐渐退下,她愤怒地不顾一切向前扑打他,疯狂地撕扯,“还给我……”
只是手中毫不起眼的本子就足以让她卸下面具,潜藏了千年的怒气被她细微的情绪轻轻一扯,全部倾泻而出,暴怒的脾气终将最后一丝理智全部吞噬,他手无情的一甩,她立即跌躺在床沿。
手臂上清晰可见的抓痕传来一波波的痛处。
她一动不动地俯趴着,没有蠕动半分,似睡着般安静。良久,她全身不住地抽搐,断断续续地发生痛苦的呻吟声。
他惊在原地,骤然间天地万物在眼前全部毁灭,腥红的鲜血沿着她白皙的双腿缓缓留下,映着纯白的裙子,犹如罂粟般的美丽绽放,寂静骇人的空间里,似还可以听到血滴在地面上的啪嗒啪嗒声。
翻过她的身子,用了再多力气抱紧她的身子,她依然颤抖的厉害,双手抚上她苍白双颊,喉咙紧颤,“子月”
紧紧揪住他的衬衣领口,额上铺沾了层层冷汗,干裂的双唇终于发出声,“孩子……孩子……”声音绝望冰冷,紧紧钳住他的心脏。
漫长的等待,手术室上的红灯终于熄灭,医生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你们还年轻”那一刻,他知道,孩子没了。
站在房门外,隔着两个世界。他静静地觑着她安静的侧脸,她没有哭,下巴抵住怀里紧抱着的枕头,神态平和认真,涣散的双眸透出一中近乎死心的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