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家的大厅富丽堂皇,高悬的水晶灯光芒四射,人的脸在映照之下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金,金灿灿,但是冷漠又无情。
他在心底轻笑,利益。婚姻。爱情,这三者之间怎么就有这样千丝万缕的联系,让人愁苦!老头子后来说了许多,最后连他死了的母亲都抬出来,临走时还不忘交给他一个档案袋。
“是什么?”他敏锐地问。
“那位孔小姐的资料。”老人仿佛胜算在握。他斜一眼那沓档案,幽幽地笑了笑,“您花了不少工夫,怕是找人跟踪她许久了。可惜,没有这个必要。”他轻轻一抛,把档案袋啪的一声抛在桌子上,没有再看一眼,甩袖离去。
孔半夏是什么样的人,他已经很清楚了。正是因为清楚,才会感到不可名状的悲怆!
这天苏韵宸来医院找谭谏严,恰巧被孔半夏碰到。半夏站在楼道口略略扫了他们一眼,当时苏韵宸正站在谭谏严的身边,神态亲昵地说着话,两人男才女貌,也算是一对璧人。
孔半夏垂眸,要从他身边走过去,谭谏严却张口叫住她。他的眼光在她身上一瞟,瞥见她冷冷的神色,便毫不犹豫地张口把她拦了下来。
她想要平静的生活,他便偏不叫她如意!仗着美人在侧,他总是想要刺激她一下。
谭谏严停下的脚步令苏韵宸也跟着停下来,她看了眼谭谏严的表情,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面前的女人。
孔半夏穿着白大褂,下身是麻质长裤,小腿细瘦,头发随意散落着,看似温柔,可眼底深处的神态是冷淡的。
这样的表情谁还看不出门道?苏韵宸收回视线,听到谭谏严和她打招呼。
孔半夏没有想到谭谏严有美女做陪还会突然袭击,和她来这么一招。她心下恼怒,面子上却佯装欢笑回应他:“你们要出去?”谭谏严回答她:“去吃饭,你吃了没有?没有吃可以和我们一起。”一起吃饭未免难度太高,他一句话出口,身旁的两个女人都这样想。
孔半夏暗道一声无聊,他和美女出去吃饭叫上她做什么?她感觉到他身旁美女投来的视线,已经浑身不自在。
她怎么会不知道谭谏严这样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她一笑,真诚愉悦地恭维道:“你身旁的小姐这样漂亮,明明是有美女作陪,还拉我做什么灯泡啊?呵呵,你们吃好喝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见她转身离去,谭谏严微眯眼,也没有阻拦她,携苏韵宸从另一侧走出医院。
孔半夏嘴甜,很讨院里各位领导的夫人喜欢。她们听说她和男朋友分手了,这一阵子给她介绍对象的人接连不断。
“小孔,这位江先生绝对是极品。自己经营公司,前一阵子还在我们医院里挂了职,最近工作忙辞了医院里的工作。他家里条件也好,人长得那叫一个帅,连师母看了也心动的。”半夏越听越不对劲,只觉得她形容的这个人她很熟悉。她嘴角含笑问道:“师母,这人叫什么?”贾夫人呵呵地笑起来,以为半夏终于对她介绍的对象起了兴趣。她介绍这一遭也不容易,阿远可是亲自找上她,请她牵线的。她一口答应下来,人老了就特别爱看人家都成双成对的。
贾夫人笑答:“江远。”呵,还真的是他,半夏呵呵直笑,“师母,我认识他许久了,要发生什么早就发生了。”这还真是歪打正着,师母怎么会把他们两个介绍到一块儿?不知道江远知道了会怎么想!
半夏失笑,就听到师母说:“不妨事,不妨事,没准儿以前没看清楚呢。也就是年轻人在一起吃一顿便饭嘛,你不要急着推辞!阿远他妈也是急得跳墙,才四处托人给自己儿子介绍对象。我看她也是真的着急,现在不是正流行什么断背吗?她就差怀疑自己儿子也是了。”半夏一听差点儿笑岔了气,敢情江远同志在旁人眼里还有这种性取向危机。
师母又说:“阿远的母亲和我是老朋友,我把你的条件一说她就同意了。我跟你说,江家可不是寻常人家,是万里挑一的好对象,你要好好把握,错过了多可惜。”和江远一起吃饭半夏确实无所谓,而且师母的面子也不能驳,她笑嘻嘻地谢过师母,事情就算这么定下来了。
贾夫人一走她不忘打电话给江远,笑容满面,“江总,不得了了,你相亲都相到我这里来了!”她一副欷歔的口吻。江远正在办公室里办公,接到她的电话,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他嘴角轻扬,笑着把事情往自己母亲身上一推,说:“我妈年纪大了,喜欢折腾这些,你不要介意。”半夏笑呵呵地说:“我当然不介意,有帅哥请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江远闻声唇角也溢出笑,从心底涌起一抹愉悦,“那明天晚上见。”第二天,孔半夏走进餐厅时,江远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她把包一放,嘴角咧开,“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江远抬起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接着听她又说:“江先生看上去一表人才,为什么快三十岁了还没有结婚?”她一副以往相亲时的样子。江远意会,笑开来,很是配合地回答:“从前忙着工作,错过了机会。”一来二去,两人都神色轻快,看在外人眼里,倒真是一对男才女貌,其乐融融的景象。
偏巧这一幕也落入谭谏严的眼中。他请客户来此吃饭,孔半夏一走进来他就看到了,随后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他们那一桌。
她还真是迫不及待,才和他分手就和别的男人约会!谭谏严心里不是滋味。终于席散了,他撇开秘书朝他们走过去。
他们也正好吃完饭。半夏看见谭谏严,眉一蹙,心底闪过的是上一次谭谏严美人在侧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牢牢地记住了那一幕。
她笑着和江远挥别,江远也看到朝这边走来的谭谏严,隐约明白她的意思。江远对谭谏严没有好感,他略略担心地看向半夏。可是孔半夏没有看他,只是凝视着走过去的谭谏严。
江远心下一涩,和她道别离去。
餐厅门外夜凉如水,寂静无声。
谭谏严眼里有薄怒,“孔半夏,你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和男人吃饭?”孔半夏的唇角扬起一缕笑,为着这样的恶人先告状。他难道就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低低地说:“分手就应该干干脆脆。谭谏严,我们俩都已经分手了,你何必还要这么一副模样!以你谭谏严的条件,多少人等着填补我的位置,何必这么纠缠不清呢?别摆出一副情圣的面孔,这样的年代,哪里还有情圣!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也绝不是情圣的人物。”谭谏严本来只是想用话激一激她,可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许久没有回答。这样的沉默让孔半夏抬起头来,不期然看到一张煞白的脸。
她心下一怔,就听到他阴郁地开口:“分手就应该干干脆脆的?你是对我太不上心才这么干脆吧!孔半夏,你摸一摸自己的良心,你和姓方的分手时有没有这么干脆!”她没有想到他会提起方懋扬。她孔半夏究竟上辈子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这辈子要受两次这样的惩罚!她转身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她拼了命地要挣脱他,他就是不放。
他的手固若铜墙铁壁,好像就要这样纠缠她,让她一辈子都挣脱不开。
她眼角忽然一湿,雾气漫上来。
谭谏严也看到了那一抹雾气,颓然地放开她的手,手在半空中攥紧成拳,眼睛猩红充血。
半夏终于抽回手,抬起头来直视他。她像只受了惊的兽,肆无忌惮地反扑想要伤害她的人。
“你何必这么激动?你以前和那些女朋友分手时不是都这样?何必要给我特殊的待遇呢?”她小心地一步一步为自己打算有什么错?这个男人现在这样一副深情的模样,到头来天晓得会是什么样的结局!那些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什么样的感情真能和那些实在的东西比?什么样的感情可以和他的亲人相抗衡?
谁说钱多了就只是数字?那真是笑话。他这样三十而立的年纪,哪个男人不是挖空了心思想要赚钱?!
他谭谏严是有前科的,他和胡岚的那一段江远说的时候她就信了,她可以选择漠视。但现在轮到她自己被摆在天平的两端,等着他去衡量了,她又何必把自己弄得那样狼狈!
谭谏严一直沉默。她却轻笑,继续说:“你也摸一摸自己的良心,那些金钱和利益在你心里就真的不重要?”他没有说话,只是瞪眼看着她。她转身离去,脚步那样稳健,像是踏在他心上。
她说的那些话真狠,分明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大把盐。她怎么能这么毫不留情地伤害他?她都没有心吗?不会痛吗?
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不可抑制地痛,难以喘息。平时那样一个如山的男人,竟然在瑟瑟地颤抖!
第八章 豪赌1
第八章豪赌1
每一个选择都是一场赌博,她赌赢了吗?
苏韵宸约谭谏严一起吃饭,他竟然没有拒绝。苏韵宸一喜,精心打扮后赴约。
和苏韵宸一起吃饭其实不是难事。苏韵宸也算是见闻广博。优雅风趣的女子,不仅能对当前的政治局势。经济发展侃侃而谈,也能讲一些花边新闻,且语言诙谐幽默。
这样的女子没有哪一个男人会觉得她不好,如果没有孔半夏,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地与眼前人在一起,结婚生子。
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经历这样的挣扎。
他是私生子,从小就寄人篱下,多年来都没有归属感。他从小就有理想有目标,不然不会那么早就懂得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他的这些努力当然也包括不择手段,他不在意他要通过什么途径达成目的,生活给他的教育从来都是手段不重要,重要的只有结果。
“谭先生在想什么?”苏韵宸出声唤回眼前出神男人的思绪。他有些黯然,这样一种黯然竟让她的心头微涩。她戏谑,女人总是容易认真,瞧,她已经认真上了,可是眼前的男人仍在衡量。
苏韵宸眨了眨眼,笑道:“唉,和我吃饭你竟然会走神,让我觉得自己很没有魅力!”谭谏严被她说得有些歉意,温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