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能待至今日的比武,那男子又怎会做不到?他不过是想看这广场上乱成一片,以人们的哀嚎为词,合奏一曲罢了。

左凌轩:「想救就救啊,又没人拘著你。」

「不过」兰阳才刚动身,却听左凌轩道:「他就要死了。」

兰阳听得睁大眼,扭头就见青衫男子的埙被击破,边闪躲边从怀中掏出一捆细线,上面布了密密麻麻的铃铛,随男子的动作摇晃,撞出细碎的音色。

男子尚未把线铺满武台就随乐章一并终结,这不过是瞬息间的事,快到兰阳觉得自己一个眨眼就错过掉。

他并非亡命刀下,然那名黄衣姑娘的身法却让人熟悉得很。

兰阳神色复杂,忍不住顺著她的视线望向面无表情的左凌轩,似乎,今届的武林大会也不得安宁。

***

当众人以为五年前的武林大会已是千年难遇的颠峰,再无可能被人闹成炼狱时,现实总会为人们来一记当头棒喝。

五年前的那名咒禁师悄无声色混进会场,他未似当年用那些难以捉摸的咒术,仅随口胡扯了一个门派参赛,披上面具假冒护卫的身份,在比赛之初仗著剑招一步步获胜,藉比武将认出他的人除掉,以致无人意识到他的存在直至今日,恰好在生死斗这天,对方似乎无意再隐瞒下去,一袭锦衣随风晃过,来者从容步上擂台,在众目睽睽下脱去面具,再度现身人前,方才尚在笑闹的众人脸色突变,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而沐攸宁也终于在日光下看清这张她好奇已久的脸庞。

她神色淡然,唇角却不禁往上翘,与其说赵清弦骗她,倒不如说这两人的不自然就在刹那间有了解释。

澄流学赵清弦的神态足有十分相似,加之他身形精瘦,并不厚壮,两张极之神似的脸不必担起易容的风险,方有此一著。

他三两下就将对手击倒,未见下位挑战者出现,沐攸宁就已跃上武台,笑得灿烂。

众人看清少女腰间挂著的木牌,两大邪徒相对的当下,四周不再安静。沐攸宁却特意挑选这个时机作掩饰,直勾勾地盯著他绷直的嘴唇,向他问了个于当下无关痛痒的问题,语气又轻又认真:「澄流,你是兄长?」

「我……不知道。」

这个问题,他从未有过答案。

澄流目光稍动,如雾涣散的记忆被逐渐聚拢,他摸了摸左后腰,在赵清弦身上,这里,该有道长长的鞭伤。

因为少时遇见的那只花猫。

因为那只他执意要养下的花猫,赵清弦受了鞭刑,当晚的房间里尽是刺鼻的药味,赵清弦正坐在床边擦药,而听了事情始末的他却是紧抱著团子一动未动。

俄顷,赵澄流把团子全身仔细摸了个遍,狐疑问:「可牠身上没伤啊?」

不过就是运真气推了牠一把,哪能真的伤了牠?赵清弦简直要被他气笑了,只能回答:「牠运气好。」

「我不想放牠走。」赵澄流把脸埋到团子身上,语气要多委屈有多委屈:「我不要。」

赵清弦挖了一坨黑油油的膏药直接糊到后腰的鞭伤,拉开床边柜子取出白布撕成条,熟练地往身上缠:「下次没人能救牠了。」

半大的小孩想法总是如此直白,赵澄流倏地抬头,泪眼汪汪地问:「家主也不能救吗?」

赵清弦冷冷看了他一眼,认真问:「你想当家主?」

赵澄流怯怯颌首,小声地道:「若我当了家主定不强人所难,像赵洛衡不想习武,只想当御史,我能以家主的身份助他入朝。」

「澄流,现在当上也无用。」

「我知道。」赵澄流的情绪更是低落:「我不想入朝,也背不好咒言,他们把咒禁师说得再好我也不想当。」

「哪轮得上你。」赵清弦走到他面前比了比身高,笑道:「我是兄长,都该是我来当。」

赵澄流一下就收住眼泪,问:「你什么时候长得比我高了?」

「今日。」

赵澄流放开团子,站直身子量了量确是比自己高出一个指节。

有道双生子不祥,不知其故为何,源自何方,独在西殷广传。

父母把他们的出生时辰死命隐瞒,不仅是族中长老,连两兄弟都未有告知。而随年岁渐长,二人对此多有不满,几番争吵后才定下了谁长得高谁当兄长这幼稚的约定。

咒禁师为嫡系所继承,若非他们二人,便是同岁的赵洛衡。然族人除了偶尔吹捧咒禁师的厉害、能为族中效力外,其余一概未提,故每当说起咒禁师一事,赵澄流总是懵懵懂懂的,问道:「是这么算的?」

「谁知道啊。」赵清弦知道的也不多,如今不过随口胡说,他纠结几许,复小声告知:「我今日受罚时听见师父在自言自语……说当上咒禁师以后要喝洗髓汤洗去内功,也不能习武。」

「洗髓唔!」赵清弦一手捂住他的嘴,嘘了声:「别吵。」

赵澄流连忙点头,又把团子抱了回来,用气音问:「洗、那个汤是什么东西?」

团子抬头叫了一声,房间灯火未燃,猫眼浑圆,正与赵清弦四目交投,他想不起谁人说过猫是记仇的动物,正巧今日对牠粗暴地踢了一脚,大概,现在伸手摸牠会被抓出血痕。

「类似洗髓丹吧?反正都很痛就是了。」赵清弦收回思绪,接著说:「若是你来当,定会哭得十里外都能听清。」

「我、我只会稍微哭个两声!」赵澄流心虚摸脸,补充道:「……真的,不会给你丢人。」

赵清弦用力压了压身上的伤,确认血没有渗出来才收拾东西,安慰道:「才不丢人。」

「澄流,你就是你,哭了也无妨。」

第95章 第九十三章 未时正

「无妨,澄流就是澄流。」

耳边人声不绝,独一把清脆的嗓音清晰响起,澄流莞尔而笑,尽管与赵清弦长得一样,他们终究是两个人,谁也不会取代谁。

这句宽慰的话于澄流而言无碍于定心丸,他回神后向沐攸宁露了个笑脸,问:「沐姑娘可还记得他教你的剑法?」

猛地被问起,沐攸宁先是一愣,随即答道:「是小道长在旁指点的……」

「那是尚未来得及收编至赵家的剑法。」澄流含笑点头,没了面具,他脸上的表情便也失去了遮掩,故提起赵清弦时他双眼几近发亮,满是崇拜地道:「也是他自创的剑法。」

沐攸宁心中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