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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

莉莉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医院的墙壁，还有一张温和的脸，一位男士温和的脸。那人对她笑着，“你刚做完手术，不要说话。对了，你学校那边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这一段时间就好好的休养一下吧！”那人对她笑了笑，拎起他自己的行李离开了。她默默的注视着这人的背影有些疑惑。她只记得自己木然的走下了火车，可是后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这人是同车的旅伴吗？现在竟然还有好心人，真是奇怪。

第二天，那人又来了，带了一些水果和补品。病房里有些嘈杂，他看看四周，想了一下，“外面天气很好，我们出去坐坐吧。”她点点头，想来他是有话对自己说吧。他扶她下床，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到了外面的阳台上，阳台上有椅子，他扶她坐下，天气真的不错，不算太热也没有风，让人很舒服。

“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孩子没有了。我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希望你能正确对待。还有就是，你是因为受伤而流产的，而且，死胎在你子宫的时间有点长，对你的身体损害很大，也许……也许再做母亲会很难。”他叹息了一下，似乎为自己终于说出来了而松了一口气。他注意观察着她，她还是默默无语。

“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你的吗？”

“谢谢！”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的普通话，那么她就是外乡人了，一个外乡人，在这大都市里，而且还是个大三的学生，他不禁又叹息了一下，她念的是名校，从她行李中看，她不是富裕家庭的孩子，她以后的生活该怎么走？他默默的告辞了，但是他为她交清了医药费，对他来说，他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个了。他们没有互问姓名，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次偶然的邂逅，也许将永不再见。

重逢

三年后ＸＸ国防基地

莉莉走进了一间实验室，她是来基地采访的，这个题材是她想出来的，于是她也成了自然的采访者。这些天她已经走访了几位资深的专家，最后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提到一个青年学者，林哲南。到基地十年，建树颇丰。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天生就是基地的人，他心平气和的在基地这样艰苦的环境中工作、生活，却甘之如饴，这种心态是他们这些老人家也不见得有的。于是，她问明了林哲南的实验室，直奔而来。身着白袍、戴着大口罩，他应该很瘦，因为在军装的外面再套上件白大褂的话，正常的人都会觉得很臃肿，可是他看上去却刚刚好，甚至于有些空荡荡的，他就像那些专家们说的那样，专注而平静，甚至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一些韵律，她静静的找个坐位坐下，等待着他先停下来。

几个小时后，莉莉快睡着了，他终于告一段落，抬起了头。看到莉莉有些惊讶，而莉莉也看到他那双眼睛，好一会儿，莉莉笑了起来，向他伸出了手，“能再见真好！”他拿下口罩，与她轻轻的握了下。

“也就是说你不是专门来找我的。”他终于听完了莉莉的来意，不禁微笑起来。为自己刚见到莉莉的那一刻而产生的自作多情而好笑。他们已经走出了实验室，一起漫步在基地的小路上，也许是大山里，也许是因为这里人少，莉莉觉得空气都让人身心舒畅。

“我想找你，你也没留下任何的资料，学校说你是我表哥，医院以为你是那个不负责的男人。我才发现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她也笑了起来，想想她站住，看着他的眼睛，“我能认出你很正常，因为你救过我。可是你呢？你怎么会一眼就认出我？我和三年前比有了很大的改变，你怎么可能一眼就认出我？”

“因为担心吧！”他温和的笑了起来，“我有时会很担心你，一个满是伤痕的女孩晕倒在我的面前，送到医院却发现是流产。翻行李，才发现这还是个孩子，大学都没有念完，将来她该怎么办？有时，我会这么想，于是就记住你了。有时，我想也许我可以去学校看看你，可是再想想，也许你不会想见我。对你来说，也许这是一段不愿再提起的往事，忘记会更好。”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能再见见你真好，看到你现在这样自信，这么坚强，我觉得我当时做了一件好事。”

“你呢？你到这大山十年了，你为什么能保持着这一份淡然的心，只是因为喜欢你的事业吗？”她发现哲南似乎对什么事都很淡然。

“不是！应该说不仅仅是因为我喜欢这个专业，而是……”他想了一下，“而是我对很多事都很淡漠，我不太善于与人相处，相反专业上我比较能驾驭，所以专注。因为不会与人相处，于是，我喜欢这片山林，寂静而优雅，我比较喜欢当隐士。”

“隐士？”莉莉大笑起来，她还是第一次从现代人的口中听到这么一个词，‘隐士’她想了一下，看着他。

他对她温和的笑着，指指面前的一座小山，“那边有一眼小泉，是我最爱去的地方，下班了、没事时，我喜欢坐在那边的一块大石上冥想，听风和水的对话、闻着青草的香味，而睡着，不用担心任何事。你能体会那种感受吗？”

“你该去当和尚！那样更有禅机。”

“可是我喜欢我的工作，于是，我觉得这里更适合我！”他露出了纯净的笑容。

“你是个怪人！你这些话一句也不能写在报导里，因为太个性化，不够主流！你应该有更高的思想境界，比如说为了党和人民，比如说为了你伟大的强国梦想，改变中国百年来挨打的局面……你明白吗？下次有人来采访你，记得说这些。”她白了他一眼，他却仍旧在微笑，似乎觉得看到一个很有趣的事物，“你笑什么？”她恼怒起来。

“我从不接受访问，我也不认为你在访问我！”他似乎在责备她，聪明如厮的她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和自己聊这么久，并不是在做访问，而是他认为他在和一个朋友聊天。一句话让她心里一下子充满了温馨，夜色一下子也变得温柔起来。

以后几天，她都和他在一起，他工作时，她也去采访，他有空了，他们一起吃饭，他带她到那眼泉水边，让她躺在那块大石上聆听着风声、水声，让她感受着自己的世界，而莉莉并不能体会这些，她知道，这里很舒服，可是她却不能像他那样享受着这么淡然的喜悦。她的喜悦是在于他，看着他的喜悦而喜悦。

采访终于结束了，她也该离开了，她还是坐在实验室的一角，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工作完毕。这一次，他很快结束，就好像他知道她在等待着他一般，匆匆的想脱去白大褂，可是他看到她了，一切慢了下了，又回到了温和如玉的他。

“你想去送我吗？”她对他笑着。

他摇头，想了一下，“我想去找你要电话号码，我忘记问你了。”

“放假时你会来看我吗？”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名片，她还写上从不示人的住宅电话，和她的家庭住址。

“当然！”他肯定的点点头。

相恋

两个月后，哲南拿到了休假，每年都是基地逼着他离开，而这一次，他主动的要求休假让上司大吃一惊，很爽快的批准了。他和莉莉在基地那几天形影不离，不是没有流言，哲南已经三十多岁了，最该成家了。基地不是没有关心过他的个人问题，也有人追求过他，可是他就好像没开窍，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难得现在这个漂亮的女记者打动了他的心，大家都抱着乐见其成的心来默默的祝福、还有些期待。

哲南下车便打电话给了莉莉，她在工作，不过约定了见面的时间，他才心满意足的回家了，父母见到他很高兴，不过又拿出了一打照片给他，他每次回家这都成了常规动作，他也没心情去介意了，洗了个澡，静静的听了母亲的唠叨一会就睡着了。

莉莉带他到了一家小饭店，她似乎和这里的人很熟，老板亲自过来打着招呼，服务员也笑眯眯的跑过来殷勤的为他们拿餐具和倒茶。

“你常来？”

“是啊，老板是我同乡，做的是我的家乡菜，不过没我妈妈做的好吃。”

“想家了？”

“你呢？一年回一次不想家吗？”

“我还好，我是男人，再说了，我也是因为怕父母的唠叨才跑得远远的。”他笑起来，想想，“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我还有一个妹妹，今年考大学，乡下没儿子的家庭很吃亏的，所以村里的人家，如果没男孩子一定会生到有男孩为止，像我家这样只有两个女儿的人家很少。我父亲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妹妹小我很多岁，他们本来只想要一个孩子的，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有出息就是好孩子，父亲一直这样对我和母亲这么说，妹妹是个意外，妈妈还是希望能有个儿子，可是还是女儿，我记得爸爸抱着妹妹对妈妈大笑，说‘看到没，你贪心的结果！’我的家人都这么可爱，也一直这么幸福，妹妹很漂亮很可爱，像个男孩的个性，我叫她小猴子，也许是因为孩子少，父亲也算是个有文化的人，于是家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我们两姐妹都能念书，而且念得还不错，因为我们都知道，只要考到好分数，父亲就会很高兴，家里就会像过节一样。我和妹妹能这样其实就是为了让父亲高兴，让他可以在茶余饭后，可以对别人说，我家女儿强过十个儿子。”

“所以你失去了，会遗憾。我父母不是，他们是太有文化了，我的个性也许是因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很多时候他们认为这是独立性的培养，于是，我和我哥哥从小就很独立，可是也不太一样，我哥的独立在于很多事情他都是自己来决定，没有和别人商量的习惯，结婚也是，只是通知父母去参加婚礼；我的独立在于我会听父母的话，可是不代表我会愚孝，我只是不反驳而已。所以这么多年，我没听他们的话随便找个女人结婚。”

“你大哥结婚只是通知你父母了一下，如果在我家这样，早就打断手跟脚了！”

“我想生在你家！”他也笑起来，晚饭吃得很愉快，她吃得满嘴都是油，可是看样子去比捈上口红更漂亮、更可爱。他深深的看着她，“嫁给我好不好？我没时间和你恋爱，可是我相信你是那个适合我的女人！”

莉莉看着他，好半天擦擦嘴，她的脸因为他的话而变得严肃，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能生孩子了。我去年又做了一次检查，我本质上还是个传统的女人，不能生孩子算什么女人。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你回来，我们在一起，我放假时去看你。等你累了，你想要孩子了，我就离开。”

“我并不喜欢孩子，有时应酬时我都不太喜欢看到孩子，我知道你不会生，这对我不是问题。”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太了解爱情中的男人，此时说的话一句也不要相信，她笑了笑，去拉起他，两人一起手牵着手，沿街漫步，他喜欢这样，而莉莉心里乱乱的，说她一点不动心是假的，她喜欢哲南，可是想想她仍旧不能让他真的搅乱自己平复的心。

晚上他送她回去，那是一间小套房，地段也不是很好，看上去有些杂乱，但房间布置得很简单，但很舒服。

“你现在的收入应该可以住得好一点。”

“是啊，基本上，我还是乡巴佬，我还是喜欢月月有节余。”

“我有一套房子，地段还不错，你不……” 她的目光中让他没法再说下去，她不许他再说下去，可是想想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