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去见夫郎的娘家人, 还帶着另外的夫郎,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崔锦程不想让母父双亲看?到这?么心梗的一幕, 他不想让他们觉得,他过得不好。

所以他求段乞宁, 却也没什么底气。

段乞宁压根就不懂男人们的那些弯弯绕绕,微愠道:“你到底见不见, 来要来的, 事情?又这?么多?。”

“不见走了。”她眉梢一簇, 转身示意?崔锦程跟上, 可那个少年不肯动?。

北風呼啸, 吹飞他帽檐下?的纬纱, 露出那副叹为驚人的容貌,他眼眶周围的薄红反而更顯委屈,臉颊和鼻尖也被冻得通红的。

段乞宁盯了许久, 短促一哼,朝他的方向挪步,“真拧巴。”

阿潮下?意?识捏紧手中的弯刀,跟上,却被段乞宁抬起的手势制止。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眸中闪过失落,听从命令定在原地。

崔锦程喜出望外地鬆了眉眼, 身后却倏然?响起嘈杂一团人发生?争执,他们手中的木材也被丢在雪地,往四面八方滚,随后响起拳拳到肉的动?静。

囚犯们将崔家婦老按在地上打,边打边撕扯着他们身上的衣裳棉絮,更有几个串通好的囚犯按住崔家婦老的四肢,专门?去拖拽他倆的鞋。

“幹什么幹什么!”官兵们闻声赶来,鞭子?抽到人堆里,却根本无法抑制分毫,场面反而越发动?亂,还有囚犯趁亂用肉身顶撞官兵。

这?样的暴.乱在流放之?地习以为常,段乞宁看?得一怔,那官兵抄起手中长矛对准囚犯的躯体就是猛扎,鲜血喷涌过来的时候,视线一暗,阿潮的手掌覆盖住她的眉眼,将她护在怀中。

待他鬆手时,段乞宁的视野中便只剩一具插.着长矛尚在淌血的死尸。

但是这?场躁动?还没有结束,目睹这?一切,崔锦程的臉色唰的惨白,“娘亲…爹爹……”

崔家婦老尚在人.肉泰山底下?挣扎,他们的面孔涨得通红,有些囚犯的拳腳捶向崔家主隆起的肚子?。

崔家主叫喚两声,崔锦程冲了过去,徒手拨开那群施暴的人:“住手!别碰我娘亲和爹爹!”

那群人哪里还管什么娘不娘儿?不儿?的,反手就将少年踹了出去,崔锦程摔在雪里,便在这?时,崔家妇老二人认出他,一口一个“程儿?程儿?”,少年心头猛颤,又扒着雪爬起冲出去。

段乞宁迈步上前,蹙眉冷道:“阿潮。”

弯刀出鞘的叮咛声一闪而过,北風中,男人矫健的身影融入簌簌疾风,他斩断了其中一个人的胳膊提在手里示威,那群躁动?的囚犯再?无一人敢上前,于?阿潮面前空出半丈左右的空地。

血淋淋的胳膊还在淌血,断了手的那人苦苦嗷叫,囚犯们看?向阿潮的眼神充满恐惧。

官兵适时上前扣押,将挑事帶头的几个带走。而段乞宁等人衣着华丽,官兵们不敢得罪,只敢把长矛架在崔家妇老的脖颈上,正欲将他们二人带下?去处罚。

崔家主高呼“程儿?快救救娘亲”,崔锦程忙冲着官兵们喊:“别!”

他自知人微言轻,求助的目光转向身后的女人。

段乞宁摸出些碎银:“几位大姐,我家夫郎想和娘家人说说几句体己话,耽搁不了多?久的。雪州天寒地冻,这?点心意?姐姐们拿去买酒,暖暖身子?。”

领头的官兵们将段乞宁等人上上下?下?又审视一番,这?才收下?碎银离去。

崔家妇老頓时松了一口气,他倆在崔锦程的搀扶下?吃力地站起来,其中,崔家主还因为拳腳伤疼得叫喚了两声,踉踉跄跄险些跌倒,多?亏了崔锦程眼疾手快,才不至于?瘫倒在雪地里。

崔家主一手拖着孕肚,驚魂未定地喘口气,待平复好后,目光才移至段乞宁身上。

那目光大抵是尴尬的。

即便段乞宁没有继承到原身的记忆,但是光凭书中的描述也可知,崔家主和原身有过不少碰头,可每一次,崔家主看?向原身的目光都带着鄙夷。崔家主本来就是看?不起商贾之?家出生?的段乞宁,段乞宁又曾对崔锦程爱而不得,在感情?方面就更是低人一等了。

可是眼下?,崔家主过去瞧不上的商户女,却是这些日子他们得以在雪州安生?度日的仰仗。

“啊…宁少主也来了……”崔家主尴尬无措地笑笑,暗地里捏紧崔锦程的小手臂,大有指责的味道,“怎么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写个书信,来得这?么突然?……雪州荒凉贫瘠,娘亲和爹爹这?……这?怎么见宁少主和你……这?帮囚犯今儿?不知是怎么了跟个疯狗一样上来拳打脚踢的,让你和宁少主担心了。”

崔家主一口一个圆场子?找补,而段乞宁笑笑不说话。光凭崔家妇老体表的淤青和伤痕便可猜测这?种斗殴在流放之?地随处可见,他俩怕不是天天都在被打。

大抵是她那声短笑太尖锐了,崔家主面上一臊,頓然?就不说话了。

崔锦程不明所以,追问娘亲有没有受伤,关切崔家主肚子里的新生命。

“程儿?,娘的儿?啊……”崔家主委屈至极,拉着崔锦程的手往一旁去说话,段乞宁自知他们一家是有意避开她,识趣地没跟上。

那头阿潮料理完断肢,拾了一把雪擦手,整理干净后才安静地行至段乞宁身后跟着。

待崔家妇老和崔锦程说完体己话回来,看?到的便是靓女俊男那近得几乎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阿潮环抱着段乞宁的腰,段乞宁在他厚实的胸膛里躲避风寒。

崔家主面上那好不容易因见到崔锦程而宽宥的笑也跟着凝固了,“程儿?,这?是……?”

“崔家主,这?是我的夫君。”段乞宁面不改色抢道。她从前在桑州便是这?般同旁人介绍阿潮的,也算顺口。

一句话,叫在场其余四人心神一颤,崔家主更是如遭雷击,“宁少主,你何时娶正夫的?”

段乞宁不答话,那头的崔家主显然?是有些着急了,“也对,宁少主你这?个年纪也是该娶正夫了。娘亲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程儿?了呢……”

娘亲?段乞宁咀嚼崔家主在她面前的称呼:一般来说,夫郎们嫁给妻主,当唤妻主的双亲为娘亲和爹爹;同理,为表尊重,妻主也会称呼夫郎们的双亲为“娘亲和爹爹”,不论是正夫还是侧夫抑或是侍夫,唯独除了侍奴。

侍奴的娘爹怎么能配做妻主的岳母父呢?

崔家主这?样说,怕是尚不知晓崔锦程在段家是做侍奴的。

事实却也如此,崔家主今日得见崔锦程的衣裳用料,猜测他必然?在段家过得安稳,不是侧夫那也至少是侍夫,压根就不会往“侍奴”上想。崔锦程自是也碍着面子?,不会刻意?和母父强调身份。

段乞宁推断出了这?一切,望向崔锦程的眸光多?了些考究,却也没当场戳穿,只是勾了勾嘴角。

少年很?快低垂下?头,搀扶娘亲的双手也跟着抖了抖。

崔家主打圆场:“既是宁少主的正夫,那便是程儿?的兄弟,程儿?你日后要像对待亲哥哥一样敬爱少主君,与少主君一同侍奉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