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图渊站在几步之外,浑身湿透,西装凌乱地贴在身上,脸色苍白得像个鬼魂。他的右手捂着肋部,指缝间渗出血迹,显然伤口又裂开了。
"荫荫......"他向前一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
姜竹荫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裴总,有事?"
疏离的称呼像一把刀,狠狠捅进裴图渊的心脏。他张了张嘴,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苍白的皮肤上遍布伤痕:手腕上狰狞的割伤,胸口未愈合的手术疤痕,肋下青紫的淤血......
"你看......"他像个急于证明自己的孩子,指着那些伤口,"我去瑞士滑雪,故意冲下悬崖,断了三根肋骨......在刚果染上疟疾,差点死在难民营......伊斯坦布尔的大桥上,我差点跳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哀求:"荫荫,我找了你三年......你能不能......原谅我?"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混着眼角的湿意,狼狈不堪。
姜竹荫静静地看着他,忽然笑了:"裴图渊,你是在跟我卖惨吗?"
"你断几根肋骨,染几次疟疾,跟我有什么关系?"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淬了冰,"我妈妈被推下楼的时候,你在包庇凶手;我外公被注射毒药的时候,你在默许曾玉柔动手......现在装什么深情?"
裴图渊的脸色瞬间惨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曾玉柔会给老爷子注射B-307!我以为那只是营养液......"
"不知道?"姜竹荫冷笑,"那你总该知道,是你亲手逼我签下那份伪造的尸检报告,是你用外公的命威胁我,是你眼睁睁看着曾玉珏侵犯我"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一夜的记忆像毒蛇般缠绕上来,让她几乎窒息。
裴图渊踉跄着上前,想要抓住她的手:"荫荫,我错了......我可以弥补......"
"弥补?"姜竹荫猛地甩开他,"你拿什么弥补?我妈妈的骨灰已经冲进了下水道,我外公的墓碑下埋的是空棺,他们连全尸都没留下!"
她的声音终于染上恨意,字字诛心:"裴图渊,你现在这副样子,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裴图渊像是被雷击中,整个人晃了晃,差点跪倒在地。
"荫荫......"他的声音支离破碎,"我真的......知道错了......"
姜竹荫不再看他,转身走向顾斯年。她的背影挺得笔直,仿佛三年前那个被按在泥水里绝望哭泣的女人从未存在过。
"走吧。"她轻声对顾斯年说,"这里太脏了。"
顾斯年揽住她的肩,黑伞微微倾斜,将她护得严严实实。两人从裴图渊身边经过时,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裴图渊站在原地,雨水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在地上汇成淡红色的水洼。他望着姜竹荫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七年前
那时她刚入职法医中心,在临江大酒店的食物中毒事件中,她当众吃下死者剩下的菜肴,用专业分析证明是突发心梗致死。他站在人群后,看着她转身时白大褂划出的利落弧度,心跳如雷。
而现在,她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他。
"裴总!"助理慌忙冲过来扶住他,"您不能再淋雨了,伤口会感染......"
裴图渊推开他,摇摇晃晃地走向姜竹荫母亲的墓碑。他跪在湿冷的地上,指尖触碰冰凉的碑石,整个人崩溃、绝望。
他盯着两人的背影,目光偏执。
“荫荫,我不会就这样放手,你是我的妻,一辈子都是!”
21
姜竹荫和顾斯年并肩走在老街的石板路上。
“要不要去尝尝你以前常说的那家糖水铺?”顾斯年低头问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柔而专注。
姜竹荫点点头,嘴角不自觉扬起。这三年,她无数次在异国的深夜想起老街的桂花糖芋苗,想起母亲总会在她值夜班时买一碗送去法医中心。
然而,就在他们拐进小巷的瞬间,阴影里突然冲出四五个黑衣保镖。
姜竹荫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一股蛮力拽向后方。顾斯年反应极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却被一记重拳击中腹部。他闷哼一声,金丝眼镜飞落在地,镜片碎裂的声音刺耳至极。
“斯年!”姜竹荫尖叫着挣扎,却见另一个保镖抡起铁棍,狠狠砸向顾斯年的后脑。
鲜血瞬间从他发间涌出,在青石板上洇开刺目的红。顾斯年踉跄着跪倒在地,却仍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
“放开她......”他声音嘶哑,血沫从唇角溢出。
又是一棍砸下,这次对准了他的太阳穴。姜竹荫瞳孔骤缩,身体先于意识扑了过去
“砰!”
铁棍重重砸在她挡在前方的手腕上。骨骼碎裂的脆响伴随着剧痛炸开,她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顾斯年苍白的脸上溅出几朵血花。
“荫荫!”巷口传来裴图渊撕心裂肺的吼声。
他原本只是想让保镖带走她,却没想到事情会失控到这种地步。他冲上前想查看她的伤势,却被她布满血丝的眼神钉在原地。
“滚!”姜竹荫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跪在血泊中,用未受伤的手颤抖着去捂顾斯年头上的伤口,“斯年,看着我......别闭眼......”
顾斯年的睫毛已被血黏住,却仍强撑着抬手擦她脸上的泪:“别哭......你的手......”
话未说完,他便陷入昏迷。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姜竹荫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左手缠着厚厚的纱布,裴图渊站在走廊尽头,西装上还沾着顾斯年的血,脸色比医院的墙壁还要惨白。
“患者颅骨骨折伴硬膜下血肿,需要立即手术。”
医生推开手术室的门,“另外,姜小姐的手部X光显示桡骨粉碎性骨折,正中神经严重受损......”
“会有什么后遗症?”她打断医生,声音冷静得可怕。
医生沉默片刻:“即使康复顺利,也可能遗留精细动作障碍......比如,无法稳定持握手术刀。”
这句话像一柄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剜进姜竹荫的心脏。她盯着自己缠满绷带的手,手抖得厉害,如今怎么却连最基础的缝合都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