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棠也莫名想到了昨晚的事情,除了脸上带着浅淡的绯色,便没了其他要继续说话的心思。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踩在木廊上发出‘哒哒哒’的急促声,倏地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二奶奶,三太太说是要见你。”
林疏棠想也没想地说道:“你就说我起的太早这会儿身子有些不舒服,不便见客。”
“可、可……三太太说是就在前堂等你。”门外的丫鬟说道。
林疏棠语气慢条斯理,看了眼窗外的日头,觉得天还早着,“那就让她等着。”
三太太敢撵她出门,她也敢怠慢,这口气她才不要随随便便就一笔带过,得让人知道她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免得到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最是好说话、最是好欺负。
“可是二太太她也在堂屋那儿等着你,奴婢这不好回话啊。”
“就按我刚才那么回,怕什么?我是她儿媳受了欺负,难不成还要给三房的赔礼道歉不成?!”林疏棠毫不客气地对顾砚修点评道:“你们家是不是都怕得罪人啊?要是真怕得罪,就别得罪我啊。”
顾砚修觉得她趾高气昂的模样莫名有些可爱,玉白耳垂上的艳红色耳坠摇摇晃晃,在金色阳光下折射着明亮的光,像是一只迎风扬起头的凌霄花。
“我母亲也是出于大局考虑,总不能为了这事儿让二房和三房的关系弄得太僵。”顾砚修磨着墨,修长如玉的手指慢慢转动着。
“她怕得罪,我可不怕,就是要三房的好好等上一等才是!”林疏棠将手里的金簪直接扔回了妆奁里。
这头等着的三太太已经喝了第三杯茶了,她看了眼庭院里打扫积雪的丫鬟,又把目光放在坐在上首的温氏身上,见人也只好闭目休憩,似乎没有半点的着急。
就在她沉不住气想要起身直接去找林疏棠时,那边穿着豆绿色比甲的丫鬟快步赶了过来。
“如何了?”三太太问道。
那丫鬟按照林疏棠的话一一回复了,三太太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但她又能说些什么呢?早上的时候是她有十足把握说是自己女儿一定能干好这事儿,现在出了灵堂着火这事儿,她只觉得头愈发疼的厉害了。
偏生她还不能发脾气抱怨,只好求救似的将目光放在了温氏身上,“这林氏也是,婆母还在这儿等着她,怎么可以这么不知礼数呢?”
穿豆绿色比甲的丫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自个儿得罪了人还怪着要求人的来了,看来二奶奶不来也是对的,免得给了人好脸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求人了。
三太太见温氏也不说话,只好扶着头上的抹额,讪讪笑了下,“既如此,我觉得等等也没什么……”
她低头继续端着茶盏喝茶,宽大袖袍下那面颊僵硬不已,就差没把牙齿磨的咯咯作响了。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那边就传来了丫鬟的通报声,温氏也在这时睁开了眼。
却见林疏棠穿着一身珍珠白对襟褙子,上面印着兰花纹,清新雅致,她本就生的好看,一双明眸恍若珠宝熠熠生辉,她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朝温氏行礼后便坐在了扶手椅上。
“不好意思啊,母亲,我来迟了。”林疏棠嘴上是这么说着,但语气上听着敷衍至极。
“今早是我这个做三婶之过,还请你不要见怪啊。”三太太笑呵呵地说着。
温氏也是朝林疏棠看了过来,“你三婶都这么说了,你这做小辈的也不该太过于斤斤计较才是。”
第27章 假账
林疏棠听闻此言眼底闪过些许鄙夷之色,对着一旁的春祺不疾不徐说:“我饿了,问问小厨房里还有没有我昨日做的芙蓉酥和红豆糕啊?”
“奴婢立刻去取。”春祺敛下眉眼,随即便往后退开了。
三太太瞧见这一幕,便知晓林疏棠这是连带着她和温氏都冷落了,再看这厅堂内站立着的丫鬟们,各个都不敢胡乱瞟,不像她西府里的那些个贱皮子,各个只知道偷懒耍滑、有的甚至聚集在一块儿喝酒赌博,实在是不成体统!
她深吸了口气,平心静气地笑着说:“不知林氏你是如何做打算的?”
“我?”林疏棠清浅一笑,撇了撇茶盏里的浮沫,“我这个做小辈的自然是不会和长辈计较,不过……”
她啜了口茶,语气温温和和的,“这灵堂烧毁要重新安排布置也是令人头疼费力的,若说先前我只需顾着那下人安排布置,此刻我还得用心督促着那些下人布置妥当,这样堂弟也好去的安心啊。我这劳神劳力,也不是要求什么,只是这活实在难做啊。”
听到这话的三太太脸色更是难看的不行了,林疏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就是在说着‘你让我给你办事,出力也就算了,出钱就该由你自己来付,顺带还要给我再点工钱,不然这活我也不会干的。’
三太太心神微定“是,你说的不错,这钱自然是由我们三房的来付,必然是不会让公中来做,不过我觉得这都是家子人,没必要太过于斤斤计较的。”
林疏棠冷笑一声,原来是想着让她出力不想给好处呢,还一家人呢,早上的时候恨不能和她划清界限,此刻却是和她说一家人。
“三婶,俗话说的好,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林疏棠不疾不徐地说着,“三叔父经商多年,就连你花几上那玉瓶都值两百多两了,怎么这时候就要吝啬了呢?”
“这、这那都是西贝货,算不上值钱,看看倒还好,怎么就能上的了台面,就是当掉恐怕也是没掌柜的肯要啊。”三太太抱着袖炉轻轻摩挲着,说话时也是字字斟酌,让人听得挑不出错处。
“三婶这话说的……若真是西贝货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圣上御赐给我娘家的宝月瓶也是珍贵,是好货还是烂货,我一眼辨认出来了,三婶何必妄自菲薄。”说到这儿,林疏棠又对着温氏看了过去,“母亲觉得呢?”
温氏面色淡然,轻轻掀开眼皮朝她看了过去:“也是有道理,哪能干活办事没点好处了,既然是一家人那就不要拘泥于这些了,该给的便给了吧。”
“二嫂言之有理。”三太太掐着茶盏指尖都快掐的青白了。
回去的路上,三太太再也难以忍受,她揪着手里的帕子愤愤不平道:“这林疏棠还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我原本想着从她那儿能少花钱就少花钱,却没想到她口齿这么的厉害!”
一旁的贴身丫鬟劝说道:“太太不必为此伤神,您日后到底是要管家的,只是现在身子不便利,要不是如此也不必靠着那些个牛鬼蛇神来帮忙了。”
三太太冷笑一声,“也是,她能嘚瑟的了几时呢?等到这丧事过去了,掌家之权不还是只能落在我的手里,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
从这日起,林疏棠便开始管理起三房的丧事来,她端坐在梨花木扶手椅上,看了眼下面的人,“我要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但若是想着糊弄我,那就能走的都走,别到时候我要按家法处置就来怪我心狠手辣了。我忘了,我素来便是如此,打残了、打死了那都是常事。”
这话放出来,那些个敢偷懒的都不敢吭声了。
如此一来,那些原本想着给林疏棠一个下马威的此刻都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反驳。
谁都知道林疏棠出身自侯府,她娘家冤屈洗清,此刻圣上又对这冤屈之事颇为愧疚,要说她此刻杀了个奴婢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唯有其中西府的老管事很是不满,涨红着脸质问她道:“二奶奶真是好大的官威,我们也是为了顾家干了几十年的活,不过功劳也有苦劳了,您这样将我们逼到如此境地,这传出去难道就不怕外头人说您苛待家仆吗?”
“你若是没犯错,我干嘛要罚你?”林疏棠冷冷笑了笑,“只有想要懒惰之辈、想从中捞油水的我才会罚,还是说……你便是我要说的这种人了?”
老管事闻言只好抿紧了唇,半晌才道:“老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