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士兵如蚂蚁似的立在撞车两侧,咚咚咚的声响沉闷有力,城门里面的禁卫军则是用身体死死抵住那惊人的撞击力。

立在城墙上的皇城司统领手里转动着千里镜,面色冷沉,“再等等。”

眼瞅着那撞车已然将车门撞开了裂缝,底下的士兵们都嚷嚷着要坚持不住了,身旁的副将催促着他想法子。

他抿紧着唇线,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地平线,直至额头的冷汗糊住了他的视线,咸涩令他拼命地眨着眼,看到那抹鲜红领着千军万马长驱直入,他一拍城墙的墙垛,“开城门,杀敌!”

声如洪钟,城门大开,里面的禁军门纷纷举着长刀朝着安王的方向砍了过去。

安王耳朵微微动了动,看向身后,原本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但那激起的尘土几乎都要随着风扑面而来,他心里便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可如今不管是什么情况,他都不能退缩了。

顷刻间,两支军队将安王重重包围,安王手举长枪,他本就是孔武有力,此刻一人也可抵十人,但即便如此,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他打的气喘吁吁,虎口上的鲜血湿黏黏的在他掌心里,好几次打的他都要从手中脱落。

他见缝插针,拿着自己身上破损的衣袍绑在手上。

顾砚修并没有立刻出手,而是看着那名老将如困兽作最后的挣扎时,这才举起重达二十公斤的霸王弓瞄准了不远处的安王。

箭矢离弦,破空有力,在一片厮杀中朝着安王的后颈射过去。

安王自然没那么好射中,他早年也是征战沙场的人,却见他微微俯身,随即抓起自己身侧快死去的士兵作为了挡箭牌。

顾砚修也不着急,他轻轻抬手,身后的弓箭手便做好了准备。

而后,万箭齐发,安王所带了的那些士兵想来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一时之间连举盾都来不及,被射杀的无数。

顾砚修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们安王已然是瓮中之鳖,现在投降者,可免一死,想想你们家中老幼妇孺,难道你们忍心自己的妻儿守着你们的骸骨度过余生吗?!”

此话一出,安王带来的人都纷纷有些迟疑地拿着手里的兵器,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安王看到自己的士兵情况不对劲,他冷笑一声,眼里闪过森然目光,“顾砚修你别得意,这句话本王觉得送给你也是一样的,你也有妻儿吧,想来我儿已然快到兰香寺了,你是要你的妻,还是要护着这苟延残喘的皇帝啊?!”

第154章 夺妻之恨

顾砚修神色微变,他紧紧握住手里的长弓,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安王,他掌心都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

安王看见他那难以抉择的模样,不禁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多年前你父亲选择了以身入局,抛弃了他的妻儿,最终人死在了战场上,你也流落于民间。

如今,这样的抉择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你是选择你的妻儿还是护住你那无能的舅舅?!”

顾砚修抽出溪庭递给他的长剑,剑眉微微压在那深邃眼窝上,目光冷沉黑亮,他勾着唇笑,“我要是现在离去,到时候便是你要趁虚而入再昭告天下将我夫妻二人处死,我不傻,安王,今日你的项上人头我取定了。”

话落,他对着溪庭吩咐道:“你先带一小部分去兰香寺,我处理好这边即刻就到。”

溪庭面露犹豫,“可是,主子您一人……”

“让你去便快些去!”顾砚修说完这话便毫不犹豫地策马朝着那混战之中的人杀了过去,他出剑利落,先前在江南磨出来的血性此刻已然如出鞘的利刃。

溪庭见主子心意已决,他自然不好再拖后腿,连忙带着一队人马赶往了兰香寺去……

兰香寺里,雨声潺潺,待到雨势渐小时已然是月明中天,庭院里有些坑洼的青石板上,月光映照在水洼里,被风一吹,便泛起涟漪。

林疏棠是被噩梦惊醒的,她梦见顾砚修万箭穿心,鲜血染红了他整个人,身后是弥漫的硝烟和无数战死的士兵。

她靠在床边大喘着气,随即趿上绣花鞋走向了罗汉床,夏夜宁静,落雨后带着湿润潮气,她深吸了口气,闷闷的堵在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茶壶里的茶水早已透着凉意,一杯下肚后,那股子郁气这才堪堪下去些。

“春祺?”

她朝着门外喊道,烛火微澜,印在墙上的人影也随之浮动了起来。

须臾,春祺匆匆走了进来,她苍白脸上泛着点乌青,昏暗环境下瞧着有点像是纸扎的小童女,两块胭脂红团映在面颊上。

林疏棠觉得自己大概是做噩梦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所以这才有点恍恍惚惚,她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拧着眉心,轻声问道:“二爷那边可有传来消息?”

春祺摇摇头,她见林疏棠满头大汗,连忙拿起一旁的小团扇给她扇风,“主子大可放心,二爷吉人自有天相,奴婢方才还去大雄宝殿求了求佛祖呢,二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即便是这么说了,林疏棠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走水了,走水了!”

林疏棠原本就没怎么好好睡觉,此刻听到这话更是直接下了床,她看着屋外冲天的火光,不禁有些茫然。

才推开门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儿,就看到有人穿着银甲立在她门前,这并不是顾砚修,只是看到这个背影她便知道。

下意识便要关上门,却是在一道劲风扑面时不禁闭上了眼。

下一刻,她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挣扎之际,她便听到了耳畔传来了低沉的声音,“岁岁,是我。”

抬眸时,男人那张冷峻似料峭山锋的脸在橘红色火光里显得十分凛冽,双眸漆黑深邃,瞧着有种别样的美感,让人止不住地想到大漠孤烟时的寒月。

“谢振衣。”林疏棠在嘈杂人声里准确无误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谢振衣拉下了面纱,他身上带着浓厚的血腥气,林疏棠本来就在孕期,对于这样刺鼻的味道显然有些难受想吐。

她捂着直泛酸水的胃部,“你离我远点。”

谢振衣也知道自己身上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他见她有些难受,便将染血的白袍扯下丢给了下属,“我送你下山。”

林疏棠死死咬着唇,“你是要送我下山,还是要用我来威胁我夫君的?”

谢振衣轻笑一声,他没想到就算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林疏棠还是念着顾砚修,他深吸了口气,“岁岁,我何时有害过你吗?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