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棠自己拿起帕子便开始擦拭了起来,看向被风吹开的帷幔,窗外依旧雨水滴答,“这时间过得还真快啊,也不知道等到顾砚修忙完这些繁琐的事务,还能不能赶上孩子出世。”
春祺安慰道:“二爷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到时候还能提前赶回来看着小主子出世呢!”
林疏棠靠在车壁上,轻叹了口气,“但愿吧……”
春祺看林疏棠心情不佳,连忙抓住她的手笑吟吟道:“二奶奶,听说最近开了一家茶馆,里面不仅有说书先生讲故事还配上了皮影戏呢,我们要不要一同去看看啊?”
林疏棠单手撑着下巴,“也好,整日待在家里也挺闷的。”
自从她怀孕后家里的事务也很少有她能操心的了,更何况她现在是长公主的儿媳,府中上下对她都是毕恭毕敬,至于日后要不要搬到长公主府上,这些她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安排。
马车一路走到了附近新开的茶馆里,春祺搀扶着她走下马车,才走到茶馆里,就听到里面说书人铿锵顿挫的声音,似乎是在说战场之事,听得叫人心神激荡。
春祺才找好位置,便让小二端上了适合林疏棠孕期可以喝的花茶,才坐下来不久,糕点也呈送了上来,耳边就传来了清冽的嗓音,“我可以坐在这儿吗?”
林疏棠抬起头就看到了谢振衣一袭玄色劲衫,束着高马尾,手里还拿着不知从何处拿来的书。
她定睛一看,发现都是最近时新的话本子。
“我知道你爱看这些,便都买了送于你。”谢振衣语气柔和,与他那凌厉的五官十分不相符。
林疏棠却没有收下,而是笑着答:“多谢谢公子好意,只是这话本子我不能收。”
“你是怕你家夫君吃醋?我看那倒是不至于,毕竟他先前那样也并不像是会吃醋的小肚量。”谢振衣单手靠在桌上,侧身朝戏台上看去。
林疏棠轻啜了口茶,面上依旧是恬淡的笑容,“但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夫君平日里连我养的鱼都要吃醋一番,更别说是您送的话本子了。”
谢振衣掩去眼底的一番失落,他并没有选择为难林疏棠,而是选择去看台上说书先生正在讲的一场戏,“你说这皮影戏上的女子为何不愿同从小长大的竹马在一块儿,反倒是嫁给了穷秀才?这般锦衣玉食的大小姐,就该和门当户对的竹马在一块儿才更为般配啊……”
林疏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眸看向台上那正在唱戏的说书人,她微微扬起唇角,淡然道:“有时候情爱并不是门当户对便可一言以蔽之的,你只觉得竹马千好万好甚至对彼此都了解。
可你却忽略了竹马他母亲不喜这位女子,还没嫁过去便开始处处针对这女子。若日后这位女子嫁到他们家后,竹马难不成要日日都守着这女子免得遭受自己母亲的欺辱吗?竹马若是真爱她,最要学会的就是放手。”
“那难道她下嫁给一个穷秀才就是好结局吗?”谢振衣说到此处眼眶隐隐有些发红,“她本就是高门贵女,那穷秀才怎配?”
“你说的不错,穷秀才是不配,所以他考取功名成了探花郎再来迎娶自己心爱的姑娘,甚至还拒绝了公主抛给他的高枝儿,这难道不足以证明什么吗?”
林疏棠定定地看着他,像是从这儿开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谢振衣叹了口气,最终将那谢话本子丢到了自己贴身侍卫的手里,“我还有事,日后再来相见。”
林疏棠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只是轻笑了一声,心中暗暗道:怕是没有以后了。
这边顾砚修再次赶到曲州之时,已然是过去三日了。
他卸下身上的行李,那边鸣柯连忙上前来和他禀明近日的事情,“主子。”
顾砚修抬手,看了眼四周后这才开口道:“先去书房里再说。”
鸣柯没有再问,待走到院子里的书房,他这才开口道:“主子,近日葛木霆动作很大,这李敛按照您的方法先是按兵不动,而后在前两日攻破了他所带领的匪群。不过这人虽然粗鄙,但却是个极为心细之人,一旦发现了不对劲,便往后撤,为人十分狡诈,并不是那般的好对付。”
顾砚修轻笑了一声,他站在铜盆前净手,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今日之事似的,他拿起挂在架子上的干帕子开始擦拭手。
“从李大人所言的那些信息就可以看出此人并不是传闻中那般好对付的。”顾砚修坐在太师椅上,看了眼被风吹得簌簌响动的宣纸,“他从樵夫变成贩卖茶叶的商人再是做了这差役,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又做了匪首。他看似颠簸的人生,实际一直在往上走。”
鸣柯觉得今夜风实在太大,连忙掩住了门窗,桌上的宣纸也渐渐平息了动静。
顾砚修凤眸微眯,随即眼底闪着淡淡寒光,“要想除掉他不能直接动手,得多动动脑筋。你说他现如今坐到了匪首的位置,最为害怕的事情是什么?”
第141章 谈判
鸣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沉吟了会儿,这才不确定地说道:“是如今匪首的位置?”
“错了。”顾砚修微微侧身朝着鸣柯看去,“是命啊。”
任何一个人从低小如蜉蝣的位置登高至比普通人还要望尘莫及的地方,看似风光,可是这高处不胜寒啊。
他一个樵夫到匪首,甚至有了号令几百人的气势,说明他见过不少的生死,有时候不是见过了死亡才害怕死亡,而是见过了死亡,才开始知道何为死亡。
人死后是一抔黄土,但死前得到了许多人都得不到的东西,又怎么舍得放手,这样的人最是容易疑神疑鬼的了。
不过是好是坏,他还是得去亲自会会才知道。
顾砚修在宣纸上简单写了几句话,随即将其交给鸣柯,“这份信送给葛木青,到时候我们就看他敢不敢了。”
鸣柯心里虽是困惑,但还是照着顾砚修的意思将这份信送了出去。
顾砚修饮着杯中茶,而后望向窗外浓浓夜色里一抹清浅月色,想到自家夫人也可能在和自己看着同一轮月光,他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林疏棠的确是在看月亮,不过是在想着如今的局势。
今日顾家人委婉地问她是不是要搬离顾家,她只说自己给顾砚修写了信,要问自家夫君的意见。
她其实想的很简单,自己作为儿媳搬到长公主府里是不错的,但是正因为是儿媳这个身份才更容易闹出矛盾。
人可以偶尔见见,但不能日日见,否则再好的情谊怕是也要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了起来。
如今她住在顾家唯一的好处便是他们因着她是长公主儿媳的缘故优待她,加上那一回顾砚修表明了顾家要是出什么事情,他也会能帮忙的帮忙。
就凭这多年父子情,他们便不敢过多僭越。
她靠在美人榻的床头,手里还放着一本被翻阅差不多的书籍,她将书合上,转而朝着春祺伸手,“我的好春祺,你就让我看看今日的账本吧?”
春祺努着嘴,“这都什么时候了,明日再瞧也不迟,二奶奶还是早些歇息吧,我去给您铺床。”
说罢,便从香炉那边起身,往架子床上走。
林疏棠是实在拿她没法子了,最近她做什么,春祺都盯着,生怕她过于劳累,这也至于她处理账本的时间也变得少了不少,好在千味楼管事十分妥当,所以她也不再那般的担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