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侯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公文,端起参茶喝了一口,道:“听你娘说,你满心放在你二哥身上,还真是不假。也难怪你娘总担心你将来会吃亏。”

陆婉初道:“可二哥是爹一手栽培养大的,爹比谁都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倒不担心他负你。”他担心的是陆瑾瑜大事未成,与陆婉初便不会有以后。

陆婉初凑过去,手臂趴在定安侯的书桌上,脑袋抵着手背,亮晶晶地看着定安侯,轻声道:“爹,您什么时候立二哥做世子啊?”

定安侯心绪平稳,看了她一眼,道:“你二哥是庶子,你是嫡女,嫡庶有别,按理说他不能做世子。”

陆婉初皱了皱眉,道:“为什么不能,您说能他就能。我什么也不要,全让给他,您看成么?”

没有世子之位,陆瑾瑜凭什么名正言顺地从定安侯手里接管整个徽州三军?

他必须要当上定安侯的世子的。

这便是陆婉初今晚来找定安侯的目的。

定安侯沉吟不语,陆婉初又道:“将来娘若诞下嫡子,长到成年,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到时天下大定,二哥自然将世子位还回来了。”

定安侯看她道:“那你自己呢?陆瑾瑜前阵子没少锻炼你,又给了你他的腰牌,允你在徽州各大营自由出入,为的什么?”

陆婉初愣了愣,听定安侯道:“他带你出入军营之地,熟悉各方军务,为的就是将来你在侯府也能独当一面。”

陆婉初道:“可我不如他,他能带兵打仗,保护好陆家军,他能使三军振奋、所向披靡。”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然后站直了身子,在定安侯面前忽然敛裙跪了下来,“爹,您封他做世子好吗?这是女儿唯一的请求。”

定安侯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沉目道:“好好说话就说话,你这一跪,不是让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你么。”

陆婉初仰头,面上一喜:“您是答应了?那什么时候准备世子封典,告知徽州和三军?”

定安侯瞪了一眼,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启程吗,回去歇着,这事等你们回来过了年以后再说。”

陆婉初笑着道:“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陆婉初转身将出门时,定安侯冷不防在身后道了一句:“婉初,你有没有想过陆家的以后?”

陆婉初浑身一震。

定安侯道:“四十万大军尽交陆瑾瑜之手,他日天下大定,诸侯不再,徽州当如何?”

到时候天下一统,陆瑾瑜必不会允许诸侯割据的局面再度形成,那徽州的军侯之地便成了不得不拔出的眼中钉。

如果四十万大军都交给了陆瑾瑜的话…到时候陆家连半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定安侯一心栽培陆瑾瑜,来日若是能够助他,必会不吝相助。但要把军权全部交给他,不可谓不冒险。

这也是定安侯迟迟不立世子的原因。不是他不信陆瑾瑜,而是他不想把陆家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去由别人掌控。

第221章 最危险的是她身边那头狼

陆婉初抿着唇,怎会不懂,天下一统是大势,到时候陆家该何去何从?

陆婉初沉默良久,才冷静地道:“爹,二哥一定会是最后胜出的王者,我除了相信他,为他铲平道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以外,没有别的可做了。既然爹有这样的顾虑,为何当初还要救他,还要一心栽培帮助他?”

定安侯叹了口气,道:“当初你年纪小,可能记不得了,陆瑾瑜她生母是你娘的姐妹,便也是你的姨母。”

陆婉初有些震惊地缓缓转过身来。

定安侯再道:“所以陆瑾瑜也是你的表哥。当初我念在你母亲的份儿上出手相救,最初的目的原是助他夺回淮阳王世子之位。可天下形势风云变幻,如今看来光夺回世子之位是没什么用的。”

原来,陆瑾瑜竟还是她的表哥…陆婉初久久回不过神。

最终定安侯摆摆手,吁了口气道:“也罢,谁让他是我们婉初看中的人呢,他好歹也是我养大的半个儿子,什么脾性我清楚。那些平白无故的担心可能也是无中生有。”

陆婉初听见自己的声音反问道:“将来天下再无诸侯,爹可是要与新朝对着干?”

定安侯愣了愣,道:“我无意争天下,只希望保得徽州一方安宁。”

陆婉初看向定安侯,道:“二哥定也知道爹的心意。”

陆婉初还道:“所以请爹毫无保留地信他一回吧,将来若是不如意,女儿愿意尽一切努力去弥补。”

当前形势如此,不管靠拢任何一方势力,都是有风险的。还不如扶持自家的人呢。

照陆婉初以前的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怎么说,陆瑾瑜也算得上是半个自家人。将来若是娶了陆婉初,便也还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定安侯对时事敏感归敏感,但对未来对陆瑾瑜还是很乐观、很有信心的。

当晚陆婉初回去后,一整晚都在消化与定安侯谈话的内容,以及陆瑾瑜是她表哥的这件事…陆瑾瑜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家人对于她来说也同样重要。

想来想去的结果便是,第二日陆婉初起晚了。

她起身时,府门前的马车已经备好,陆瑾瑜也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上路。

小芙本来想进房间来叫醒陆婉初的,陆瑾瑜只说不着急,便一直在前院里等着。

若是以往陆瑾瑜快马去快马回,天不亮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出城了。

而这次小芙备了相当多的行礼,加上天寒地冻,因而才准备了一辆马车。

坐马车的话,行程势必会多用出一半的时间,是以出行的时间一开始便规划得比较盈余,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陆婉初听说陆瑾瑜已经在前院等了她小半个时辰了,她一边手忙脚乱地裹胸,一边让小芙赶紧为她束发,惺忪道:“明知二哥等着,你怎么不叫醒我?”

小芙道:“不是奴婢不叫,是二少爷不让叫。他说不着急。”

等陆婉初洗漱完,再匆匆去膳厅用罢了早饭,再和陆瑾瑜一道出门时,外面已然是天光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