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1 / 1)

魏子灏示意性的点了下头算是应答,眼看着楚毓忱,想起了刚才的那个电话,强压住心中的不悦。自己的爱人被另一个人男人窥觊,夜半亲昵的表达爱意,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曾经名义上的男友。换做是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怒从心生。酒吧里喧闹的气氛和不时变幻的灯光让他有些不适,开门见山的说道:“半夜三更说些暧昧不明的话,你到底想怎样?”

魏子灏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和一股浓浓的酸意。楚毓忱故作轻松的一笑,端起桌上的酒杯,两只手指勾起,轻轻地摇晃着杯中的液体,看了他一眼,缓缓的开口了:“呵呵,你真有意思。我想怎样?你认为我能够怎样?”语气却不像脸上的笑容一般轻松,隐隐透着无奈。早在刚才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时,他的梦和心便一起碎了。碎成一片一片,落进深不见底的深渊,再也拾不起来。

没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被他这样一反问,魏子灏一时竟是语塞。思索了几秒,直视着他,说明来意:“你和她以前的事情,她都告诉我了。我相信她,也不在乎那段过去。现在,她已经是我的妻子,希望你明白。”

勾着酒杯的手一抖,几滴液体顺势荡出来。他当然明白那句“他已经是我的妻子”意味着什么。顿时,心中波涛汹涌,酸痛夹杂着嫉妒犹如洪水一般冲垮了心堤,魏子灏简单的一句话,便让他溃不成军。

抿了口杯中的酒,紧紧盯着魏子灏,心中有种强烈的倾吐欲望:“以前的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一夜情,玩女人,弃之如衣衫,再没遇见她之前,我始终认为男欢女爱,各取所需。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爱她。她是我爱上的唯一一个女人。从三年前第一次邂逅她的那天,我就被她吸引了。”

魏子灏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了落寞和哀伤的神情,随着他开口的那句‘我爱她’开始,心潮便开始起伏。静静地听他叙述着,在好奇他和她之间三年前的际遇同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你一定想不到吧,一次车祸又让我再见到她。不可否认,一开始或许更多的是好奇,甚至怀着一种猎艳的心理。但是,慢慢地接触,我发现她与我身边的女人都不同。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有我从未见过的清澈。她不在意我的钱、身份、地位、家世,甚至连我送她的项链她也坚持要还给我。在这之前,我还真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这么‘傻’的女人。喜欢发呆,有时候反应有点慢,还喜欢流眼泪,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

楚毓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只觉得头隐隐作痛,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着他说这些,也许是借着酒意,或许是太需要发泄自己心中积聚已久的的情感。丝毫没有觉察一旁的魏子灏早已经脸色微变,眉头紧蹙,心生不悦。‘情敌’当着自己的面不停地向他吐露对自己所爱的人的爱慕,他怎能舒坦!而他所述,恰恰很多地方与自己心中的某处契合,仿佛一件珍藏已久的珍宝,突然发现对它窥觊已久、如数家珍的不止自己一人,这种被分享的陌生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在爱情里的男人更容易嫉妒和失去理智。

他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楚毓忱的话,“她的好,她的性格、她的喜好,我比你更加了解,不需要你来提醒。如果你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恕我不能奉陪。”说完便欲起身离开。

孰料,楚毓忱却放下酒杯突然笑了,轻轻地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声音透着说不出的苍凉:“可惜,我再怎么爱她,她爱的人却始终只有一个。她的眼泪,都是为一个人而流。那个人却不是我。”

人群渐渐地散去,酒吧里的气氛也降下来,疯狂的摇滚停止后,DJ将音乐换成了柔缓的音乐。在这样的深夜里,女歌手略微沙哑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伤感。

楚毓忱刚才的话语和无奈的神情,让魏子灏感到十分震惊。作为男人,他更明白他们的骄傲和自尊比什么都重要。然而,让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在情敌面前承认自己感情的‘失败’,这是多么困难和不可能的一件事情!心里咯噔一下,他现在该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勇气和心情?刚离开沙发的身体顿时又坐了下来。垂下眼帘,沉默不语,等待着他的下文。

“你和蓝小姐之间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楚毓忱语调一转,魏子灏猛地抬头,有些不明白他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这是什么意思?试探抑或是怀疑他对她的感情?

“我想你对我有些什么误会,媒体喜欢夸张和空穴来风,报道难免失真。这辈子我只爱她安以柔一个。”魏子灏直视着他的眼睛,字字清晰有力,掷地有声,像是在宣告庄重的誓言一般。

“是吗?”楚毓忱挑了挑眉,加重了语气:“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曾经不可避免的对她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我希望她以后能快乐幸福,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他挑衅和怀疑的态度以及命令的语气激怒了魏子灏:“请问你以什么立场来质问我?爱她、照顾她、关心她,是我的事情,更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与其他人无关,她一定会幸福的。”

酒劲上来,只觉得血一阵阵的往头上涌,似要爆炸一般。楚毓忱倏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酒杯与桌上的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砰’的一声,心里深藏的话终于脱口而出:“说得好!那么,即使她身患重病,即使她只剩下不到一年的生命,你也会吗?”

魏子灏一愣,眼睛盯着他的脸,仿佛要从那上面找到一丝一毫说谎的证据。“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看着魏子灏茫然不解的反应,楚毓忱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你果然不知道,你不知道她三年前就已身患慢性白血病,前不久病情恶化无法控制,已经转为恶性,只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吗?!你连这些都不知情,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你会让她幸福!!”

犹如五雷轰顶,魏子灏的背脊瞬间僵硬,瞳孔剧烈地收缩,从沙发上一把蹿起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盯着楚毓忱的脸,仿佛要把他燃为灰烬。该死的!这不是真的,楚毓忱一定是故意刺激他的!他暴跳如雷,冲着他大声的吼道:“你给我说清楚!”

“松手。”楚毓忱抬头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眼中却寒光似剑。“请你松手。”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互不相让,死死的瞪着对方,剑拔弩张,犹如两只决斗的公牛。角落里弥漫着战火硝烟,这时,酒吧里有人往这边走过来了。过了许久,魏子灏紧紧揪住他的衣领,愤愤的看着他,似要将他连根拔起。另一只手的五指紧紧的握成拳头,青筋凸显。楚毓忱的话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得他措手不及,踉踉跄跄。感觉周遭的空气瞬间都凝固和冻结了,他仿佛被人将头狠狠的摁进一个冰窟窿,拼命挣扎,却只有令人窒息的寒冷,看不见光明,呼吸不到空气。死一般沉寂的几秒钟过后,抓着他衣领的手最终颓然无力的放开。

“不!不可能!为什么?!”像是在质问他,更像是喃喃自语。

楚毓忱见魏子灏脸色冷峻得令人可怕,目光空洞而绝望,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缓缓的开口了:“你以为我希望这是真的吗?信不信由你,你可以去市中心医院查她的病历和资料。她怕你难过,怕拖累你,怕成为你的负担,向所有人隐瞒了这个事实,一个人背负了这一切,我也是前不久无意中才知情的。”

魏子灏的身体仿佛失去了依托,摇摇欲坠。脑中飞速闪过无数的片段,犹如电影镜头一般。为什么她三年前她突然提出分手,那么决然的要离开他,不惜以伤害他为代价,他突然间明白了一切!掩藏在背后的真相竟是这样!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样的事实。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惩罚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世界上最亲的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成为了永久性的植物人,而他好不容易和她在一起了,为什么连她也要离开!这三年,她一个人,经历了怎样的伤痛,又是怎么过来的呢?在她一个人忍受病魔的折磨时,他却毫不知情,一个人在千里以外的家乡埋怨、憎恨她!想到这,他心如刀绞,伤心欲绝。

气氛异常的压抑和诡异,楚毓忱想开口再说点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就在这时,在一旁沉默得可怕的魏子灏突然开口了,目光逼视着楚毓忱:“我发誓,一定会帮她找到最好的医生治好她的病,绝不会让她离开,绝对不会有那一天!”字字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楚毓忱的头越来越沉,胀痛得厉害,被他的气势一震,心也跟着一颤。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站着,迎上他的视线,大声对他说道:“魏子灏,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如果我知道她不幸福,绝对不会放过你!”

魏子灏看了他一眼,快步走出了酒吧。

以柔,我倒要看看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值得你这样用尽一切去爱!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楚毓忱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丝残留的意识,紧接着瘫软在沙发上。

安以柔不停的按着手中的遥控器,画面换了一个又一个,看了些什么她不知道。眼睛却不时的瞄向墙上的钟,数着长指针走了一圈又一圈,他怎么还没回来呢?想给他打个电话,又怕他在开会。后来,她关掉了电视的声音,又将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隙,仔细听着楼下窗外的动静。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他回家。

黑色的奔驰在路上风驰电掣,一路狂奔,城市里的霓虹灯熄了,人群散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而他的心情,一如这样沉寂的夜色,沉重且迷茫。

魏子灏将车停在楼下,打开了车门。回家的这一路他急切疯狂地想要见到她,然而,此时,他却突然失去了上楼的勇气。双脚犹如拴着千斤重的铁链,怎么都迈不开脚步。嘴里呼着寒气,冬夜的风打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疼,仿佛被人切断了痛觉神经末梢。

他就这样站在楼下,静静地看着这幢房子他们的家,思绪万千。隔着窗帘,里面朦朦胧胧的灯光透出来,在窗户四边围成一个个淡黄色的光晕,在这样沉寂的夜里,让人觉得莫名的温暖。

这盏灯,是她为他而亮。他知道不管走多远,不管多晚回家,总有一个人在家里默默地等他。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吗?想到她,心里又是一痛。刚刚好不容易稍稍冷静的心情又开始辗转跌宕,徘徊又徘徊,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最后还是推开了那扇门。

客厅里墙上的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安静得令人心悸。环视了一下屋内,窗帘正轻盈的摇曳着,她却不见人影。他皱了皱眉,走上前,关上了窗户。疑惑间拿起了遥控器,转身却意外的发现了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她,顿时止住脚步。

走到沙发前,弯腰蹲下。看着那张熟睡的脸,心猛地被什么揪住,她竟然一直在等他?这么冷的天就睡在沙发上,还把窗户开着,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心里又气又恼,更多的是心痛,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走向卧室。

似乎是他冰冷的西装触到了她,她不适的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眸:“嗯……回来了。”

看着她似醒非醒、呢喃自语的样子,他强迫自己冷静,垂头在她耳边艰难地扯了个理由:“嗯,公司有点急事……睡吧。”说完又将她软软的身躯往怀里紧了紧,仿佛一不小心,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声音让她倍感安心,安以柔睡衣正浓,又将头往他怀里埋了埋,逐渐进入梦乡,浑然不知此刻的魏子灏正心潮起伏。

寂静无人的夜,他坐在床边,用力地握着那个被他从箱底翻出来的药瓶。魏子灏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想要用最大的力度抹去那上面的字,抹去这样残酷的事实。

这三年来,从来不敢幻想有这么一天,她又是这样触手可及,就在眼前,完全属于他。然而,这样短暂的相聚背后却是她独自隐忍了三年的疼痛!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心痛得不能自已,握住她的手,与她的十指紧扣,贴着脸摩挲着放在唇边,眼角渐渐地湿润。平日里坚强得男人,此时脆弱的像个迷失的孩子。

我已经失去了亲人,不能再没有你。不能……

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魏子灏一整夜辗转反侧,怎么也合不上眼。闭上眼,脑海里那噩梦般的画面就自然的在脑海里闪现,被撞击变形的汽车、倒在血泊里的父母、救护车呼啸而来的声音,周围噪杂的人声,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三年前的噩梦仿佛又在眼前,那种无法形容的绝望和恐惧一点点吞噬着他。猛地睁开眼,看着沉睡中的她,心里波涛汹涌。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人,好怕她就像指尖的细沙,抓不住,握不紧,稍不小心就会消失。

就这样紧紧的搂着她,注视着她,矛盾挣扎了一夜,直到天际发亮,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第二天清晨,安以柔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头正枕在他的手臂上。一抬头,发现一旁的魏子灏正转瞬不移地盯着她的脸,他深邃的目光里面似乎饱含深意,安以柔直觉有什么不同,但却说不出究竟是哪儿不对劲。

“醒了。”低沈的轻喃从他口中逸出,视线却继续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安以柔微微一笑,想起了昨晚他那么晚才回来,眨了眨眼:“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待会就过去……我想再看你一会。”魏子灏将怀里的人拥紧,又亲了亲她的脸。

一大早起来就情话绵绵,安以柔羞涩的避开他的视线,没有注意他眼里一闪而逝的伤痛。

早餐后,魏子灏出门了。临走时又抱了抱她,安以柔站在门口笑着对他说:“别这样啦,快去吧。”但愿是她想太多了,怎么会在他的拥抱中嗅到一丝伤感的气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