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校园有他的回忆,她的回忆,惟独没有他们共同的回忆他们之间隔着四年光阴的距离。
淡红的晚霞透过晶莹的花瓣映照在他们坐的旁边的石桌上。
“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安以柔点头。
吃过晚餐,他送她回去。一直沉默的她终于开口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深邃狭长的凤目向右斜眯了她一眼:“不用客气,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不撞不相识啊,校友。”
后面那句让她嗤地笑出来。他是怎么了,看到她的笑容,心里竟是像小孩子抓了糖果一样喜悦。
“我到了。”车子停在小区一幢楼前。“谢谢,再见!”
看着那抹纤影远去,直至漆黑的五楼一个窗户亮起了灯光。坐在车内的他,“哗”地打开了打火机,蓝绿色的火焰喷出来。白色的烟身上露出淡红的光,像极了日出时薄薄的晨曦。
一阵汽车启动的轻响,银白色的法拉利跑车消失在夜色中……
都市的夜空离不开酒吧,都市人更离不开酒吧,人们需要在繁忙遗忘,沉醉。‘一夜’的霓虹灯闪烁着,暧昧的名字,跳动的灯光,令人浮想联翩。酒吧内灯红酒绿,激情萎靡的音乐,舞池里摇动着的人群。
角落里,一男子独自坐着,灯光时不时的转到附近,那张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左耳上的紫色耳钻闪着妖娆的光芒。斜倚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勾着一只酒杯,轻轻摇晃着,杯中美丽的琥珀色液体流光溢彩。另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沙发旁边的靠背上,慵懒中透着高贵,说不尽的风流倜傥。
吧台边一妖艳的女子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像发现了新大陆,眼睛里绽放着奇特的光彩,托起旁边的酒杯,扭着腰肢向他走去。
女子坐在他旁边,朝他妩媚的一笑,神色中掩饰不住的妖艳,那笑容让人心神荡漾,似乎要勾魂摄魄。手不由自主的搭上他的肩。男子微微蹙眉, 不着痕迹的移开了她的手。女子见状,满是失望,悻悻离去。
楚毓忱望着舞池里摇动的人群,脑海中浮现的却总是那双红肿的眼睛,挥散不去。那双深如清潭的眼睛,盛满了他读不懂的忧郁。
他仍记得三年前的那个下午,拿着数码相机在城市里取景,镜头中的画面不断的变幻,形形色色的人从他眼前穿流不息,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却没有捕捉到他要的感觉,打动他心的东西,他心里有些失望。
突然,镜头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孩,站在对面的街角,哭得那么伤心、无助和绝望,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从脸颊上滚落,美丽的脸上闪过痛苦和哀伤和绝望的表情。她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像是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又像是世界末日来临……
他的心突然被揪得紧紧的,看着她一头丝绸般乌黑的秀发在风中乱舞,几缕头发划过嘴角,被脸上黏糊糊的眼泪粘住,贴在了脸上。白色的裙子被风吹得胡乱飘动,她的身影仿佛摇摇欲坠。是什么让她如此的心痛?这样失魂落魄?这般伤心欲绝?
他轻轻按下了快门,然而当他放下相机,想走上前去的时候。马路中央汽车呼啸而过,抬眼望去,对面街角的女孩早已经不知所踪。
三年了,没想到一场偶然的车祸,让他和她有了交集。当她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的那一瞬间,不可否认,他感到惊奇,更有淡淡的喜悦。
今天,看到母校桃树下哭成一团的她,那抹缩成一团像可怜的小猫的身影,久久萦绕在他心头。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是和三年前一样。安以柔,安以柔,究竟是什么,让你这般哀伤?
心里莫名的掠过不快,狭长的凤目中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复杂的光芒。猛地一口灌下了手中的白兰地……
洗掉一身的疲惫,安以柔怔怔地望着镜中的人,一双眼睛肿得像水蜜桃似的,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被自己得样子吓了一跳,活脱脱一个鬼片中的女主角!天啊,她有点佩服楚毓忱的心里承受能力了,还能和她面对面的坦然自若地吃饭。她这个样子……真是……自己看了都后怕。
很久没有看见这样的自己了,除了三年前和他分手的那天。那天,她哭的天昏地暗,滚烫的泪慢慢变凉,被风干在空气里,直到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喉咙嘶哑的发不出声音……她的狼狈不堪她的失魂落魄都是因为他……只是因为他。
摘下了伪装坚强的面具,光鲜亮丽的外表掩藏着一颗如此脆弱的心。她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她可以云淡风轻的离开。然而,三年来,只要轻轻触碰,伤口是撕裂般的疼痛,心在滴血。身体上的伤口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天可以慢慢愈合,结痂,长出新的肉。唯有心上的伤口是永远也无法痊愈的。
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安以柔走出了浴室。
赤脚走在光滑的地板上,那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蹿心头,渐渐蔓延,渗透到全身的血管中,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关上客厅的灯,扭开了收音机的按钮,躺在沙发上,抱起了小熊维尼的抱枕。
她有晚上听收音的习惯,从高一时开始,那时候班里的同学很多有MP3,没事听听歌,晚上听着曲子入眠。不像现在,满大街都是,那时候MP3还属于高科技产品,六七百元一个。相当于她两个多月的生活费,自然不是她能消费得起的。她买了个十五块钱的小小的收音机,蓝绿色的塑料壳子,比火柴盒稍大点,只有三个简单的按钮。后来,每天晚上就缩在被子里,听着夜话谈心栏目入眠,一晃已经十年了!
她喜欢孤寂的夜空中传来的飘渺虚无的声音,喜欢听着主持人深情饱满讲述着城市里众人的悲欢离合,喜欢听着打进热线的陌生人说着自己的故事。而她,只是一个纯粹的听众,安静用心的听着。她享受这样的感觉---孤寂却不孤独。
“月色正朦胧
与清风把酒相送
太多的诗颂
醉生梦死也空……”
弦子的声音带着穿透力和独特的质感,伴随着悠扬的背静音乐,主持人熟悉的嗓音从夜空中飘来,落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 元歧,今晚欢迎你和我一起来说说关于‘幸福’的感悟。”
皎洁纯净的白月光照亮了漆黑安静的客厅,流水一般倾泻在地板上,男主持人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地从收音机里流淌出来,安以柔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有一位叫做‘流浪的风’的朋友发来的短信,是这样说的:小狗问妈妈,什么是幸福?妈妈想了想,笑着告诉它,幸福就是它的尾巴。于是,小狗拼命的想咬住自己的尾巴,却怎么也咬不到。它哭着对妈妈说,妈妈,我抓不住幸福!狗妈妈告诉它。只要你一直往前走,幸福就会像尾巴一样一直跟着你!”
每一个字都钻过耳膜,静静地落在了安以柔的心底。摸着小熊维尼的耳朵,心里想:如果小狗的尾巴被上天折断了该怎么办?谁能告诉她?
从沙发上爬起来,穿过客厅,倒了一杯水,径直走到卧室中,翻开了床右边的抽屉,找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白色的东西放在手心,含了口温凉的水,一口气吞下。
第二天早上。安以柔一身职业装朝气蓬勃地站在了公司大厅门口。黑色的短裙下一双纤细修长的腿,玲珑小巧的脚上穿着高跟鞋。大厅里的玻璃里映射着她曼妙的身材,拉长的身影倒映在大理石地板上,随着她轻快的步伐,融入了朝阳灿烂的光芒中。
同事们一个个笑着对她打招呼,那笑容让她如沐春风。回到公司,感觉真好。叶茵笑得花枝招展,远远跑过来,一把紧紧地勾住她的脖子,“终于回来了,想死我了!”安以柔扯开了吸在身上的‘八爪鱼’:“回来第一天就想掐死我啊?”她的心暖暖的。笑着捏了下小茵的腰,轻声在她耳边说:“呵呵,注意形象,现在是上班时间。”说完,朝她眨了眨眼,小茵有些不好意思,“嗯,等下再聊。”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
刚来到工作间,桌上一束鲜红的玫瑰,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娇艳欲滴。伸手拿出了插在花丛中的小卡面,打开:鲜花送佳人,欢迎你回来。看看落款,果然是他,安以柔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叶茵和安以柔从进公司起,就被男同事私下里评为公司的‘两朵金花’,一朵是活泼可爱,热力四射,可惜已经名花有主。而另一朵则是优雅大方,沉静迷人。追求者是趋之若鹜。虽有人已经碰得头破血流,但是很多后继者仍然不畏艰难,前赴后继。安以柔无奈,再三宣称自己已有男友,然而,三年来,从未见她所谓的男友公开出现过一次,谎言也就不攻自破。大家猜想,那不过是她的托词。
而眼前送花的落款人,乃是销售部的赵勇,她的众多追求者之一。她曾经婉言拒绝过他几次,可是此人就是人如其名。历经挫折,充分发挥小强的不怕死精神,斗志昂扬,越战越勇。望着眼前鲜红的玫瑰,安以柔无奈的摇了摇头。
中餐时间,公司餐厅里坐满了人,安以柔挑选了一个较偏僻安静的角落位置,刚坐下,就看见赵勇已经端着餐具笑眯眯的朝她走过来,她不由的一阵紧张,眼看就要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了,一个悦耳的女声响起:“先生,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坐了。”叶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行一步坐下。赵勇一阵尴尬:“不好意思,”转身离开。
叶茵朝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安以柔回以她灿烂的笑容。心里松了一口气。
“幸好你及时来了。”
“我还不知道你呀!你的挡箭牌--我,又为你挡了一刀。哎,你看他刚才的脸臭得,估计心里不知道有多想杀了我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电灯泡。”说完,不忘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摸样。
“咳……我现在的情况是谁造成的?还不是某人弃我而去,和王刚好上了,过着小两口甜蜜的生活,把我推到风口浪尖。”
叶茵的脸微微的红了,继而又开口:“我就纳闷,你为什么不干脆找个男朋友?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啊!人事部的李翎也是青年才俊,相貌又好,人品也不错。或者,策划部的田默啊,温柔体贴,人又忠厚可靠,绝对是好老公的标准人选。嗯,还有销售部的……”
安以柔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憋住笑容,打断她滔滔不绝的演讲:“师太!饶了我吧!求您别念了。”
勺子挑动着碗里的芹菜,因为魏子灏从不吃芹菜。和他在一起四年,她也养成了不吃芹菜的习惯,“他们好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