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时间犹豫,君诏血肉模糊的一只手再?度用力,竟是直接将那弩箭拔了出来,齐国到底不同月氐没有在箭上用毒的传统,但伤势再?度牵动虵心蛊,几乎是弩箭脱离的那一刻,君诏便忍不住喉头腥甜,呕出一口血来。
剧痛几乎要她?在此刻昏厥,但谢泠在这里,这一行?人十数人尽数系于她?身,她?若倒下还有谁能做决策,谢泠看不见。
虵心蛊似乎察觉到宿主命悬一线,竟然不期然躁动起?来,心脏处几乎有什么?在撕咬一般的剧痛。
鲜血汩汩直流,没有弩箭的堵塞,肩膀处立刻出现一个血洞,很快一身黑裙便被黏腻的血液打湿,她?顾不得肩上的伤,强忍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打开瓶口尽数倒入口中。
两颗血色丹药入体,终于勉强压制住躁动的蛊虫,君诏眼前阵阵发黑,失血让脸色一瞬惨白。
恰在此刻听见布帛撕裂声,她?睁开眼,谢泠已经反应过?来,摸索着撕下自己的袖子,她?五感极敏锐,几乎瞬间找寻到正?确的方向,伸出一只修长白玉一般的手来,却又因为看不见怕触及她?伤口没有落下。
“你受伤了,伤的重吗?”她?的声音有些急,系在眼前的烟色微微颤动,君诏在这一刻突然无比想见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要在那双眼睛里看见自己。
指尖攥住垂落的腰带,到底还是摇摇头,艰难扯了一下嘴角:“没事,死不了。”
至少,不想在那双眼睛里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
被弩箭贯穿的一只手已经完全抬不起?来,君诏从?随身的药袋里拿出两瓶止血的药来,看也不看就将之尽数倒在了伤口上,背后的贯穿伤口倒不了就直接倒在肩上。
药粉是刺激伤口的,脖颈到肩颈那一处的青筋绷紧,几乎要要钻出肌肤的趋势。
她?接过?谢泠手上的布帛,一头用嘴咬着,一头用几乎皮肉分离的手攥住,忍着剧痛将布帛绕过?伤口,简单缠住,打了个死结。
做完这一切她?像终于完成?了什么?使命,然而身后的追杀远没有落幕,甚至刚刚开始。
她?掀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露出窗外,却不再?是方才的懦弱笨拙,与之有着本?质差别。
崔妧几乎在看见的一瞬间眼神蓦地一寒。
哪怕是这张脸,此刻她?也知道她?是谁,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和峥嵘,她?这一生不会?看错。
派来的追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骑,他们这队伪装商贾的马车自然不能与之相比,方才君诏一声令下侍卫已经将身后与两辆药材相系的绳索砍断。
绑着药材的马车在窄小的路面上给后来者造成?了一点妨碍,却也是极少,眼看就要追了上来。
君诏只有一只手能动,抽出剑衔在口中,唯一完好的手抓住谢泠,牵动伤口疼的一个痉挛,但没有松开。
她?带着谢泠飞快跑到马车前,一跃而起?落在快马上,拉着马车当?然跑不快,她?身边的这些侍卫都在降低速度护卫这辆车马,迟早要被追上。
她?要回头斩断与马车相连的绳索,却一只手不得不掌控缰绳,恰在此刻谢泠伸出手将染血的缰绳攥住。
“往哪儿走?”谢泠看不见,虽然能握住缰绳,但掌控不了方向。
“直走,三?丈之后左转。”
雪霁太过?显眼,交给张统之吸引视线,这一次的马不过?是普通枣红马。
谢泠在心里估量着三?丈所需的时间,准确在那一刻扭转缰绳,分毫不差。
转弯那一刻君诏松了口气,回头从?口中取下自己的剑,剑光如雪倾落,挥剑斩断绳索。
被斩落的马车因为惯性直直撞上了山崖,将路堵死,虽然阻拦不了身后追兵太长时间,至少能够喘息一二。
没有身后马车拖累,枣红马失去负重,一时之间骤然提速,谢泠看不见前路,掌心禁不住沁出密密麻麻的冷汗来。
君诏血肉模糊的手覆盖在她?手背,肩膀上的血暂时有止住的趋势,然而一直用力的这只手血还没有止住,一片黏腻温热覆盖在谢泠冰冷的手背,几乎是在用血暖着她?。
“小心,暗箭!”
身后的人骤然靠近了来,用肩膀压着谢泠俯身贴在马背上她?的心口贴紧着谢泠后背,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舞,此刻垂落贴在谢泠脖颈,带来丝丝缕缕的痒。
谢泠冰冷的心脏骤然跳的快了一些。
几声极快的破风声袭来,身后追兵在被翻倒的马车阻拦的那一瞬间抬手放箭,身边侍卫俱是抬手斩断长箭,绕是如此也有人中箭。
“对面都是好手,不要射人,射马!”面前马车残躯还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崔妧已经驾马踏了过?去,“除了领头那一个,死活不论!”
有了崔妧这话?数根箭矢破空而去,射马要比射人简单的多?,不多?时一声嘶鸣,中了箭的骏马掀起?马蹄,在此刻失控发狂就向前乱撞。
骑马的人已经控制不住,果断弃马飞身跳上同伴的马,大喊一声:“小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发狂的马毫无理?智可言冲向最中间的君诏与谢泠,君诏覆盖在谢泠手背上的手骤然用力,让身下枣红马跳转了一个微妙的角度,侧身避开了那匹马。
眼看追兵越来越近,君诏断然放开谢泠的手:“姜圭,护送谢姑娘离开,我?来断后。”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名叫姜圭的暗卫下意识服从?命令。
谢泠只觉手上力道重了一重,脱离了掌控缰绳的范畴,似乎是重重握了一下她?的手,而后立刻离开,挡住寒风的脊背消失寒风立刻侵蚀而来。
她?在刹那间回过?头去,猎猎狂风吹起?她?眼前的烟色腰带,在风中几近缠绵,似乎回头想望向谁,想同谁说些什么?,然而狂风吞噬了一切。
她?看不见身边离不得人,陌生的气息随之跳上马背。
是姜圭奉命而来,克制而疏离的接过?缰绳,道了一声:“得罪了。”
这是属于一个青年女子的声音,没有将手覆盖在她?手背,只是接过?缰绳,忠诚的按照那个人的吩咐做事。
背后重新有人出现抵挡了严寒,她?几乎听见刀光剑影交错的声音,然而一切的声音在一个瞎子耳朵里都是清晰而迷茫的。
她?知道刀剑交手,不知道谁占了上风,她?知道血肉分离,却不知道是谁错手落败。
马蹄声很快将所有的一切淹没,狭窄的路上能听见穿堂的风声,吹起?衣角哗啦作响。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