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1 / 1)

直到紧闭的门?扉打开?, 透露出里面烛火的一丝微光, 带着低声咳嗽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谢俞在雪地?里站了太久, 手?脚冻的有些僵了,在门口顿了一下整了整裙摆,推开?门?进去时竟一时愣住。

这?里的摆设竟不知何时与燕京阿姊的书房一模一样?, 只是博古架稍显新一些,墙上挂着的是顾顷朗的细雨图而非青山图。

只是几日还原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 谢泠在软榻上蜷着, 只简单挽了一下墨色长发,身上拢着雪色的狐裘, 羸弱却镇静, 手?边是来自燕京的书信。

她有些微咳,陛下便在一旁坐着,手?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雪梨枇杷汤,幽甜微涩的气味顺着热气弥散开?来,似乎比任何香料都更沁人心脾。

谢俞一时驻足,那汤的热气熏了眼睛,莫名的就有些发烫。

似乎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陛下与阿姊青梅竹马,所有的一切都还未发生。

她怔的时间有些太久, 谢泠抬起头看着她, 谢芷在后?面轻轻戳了戳她。

谢俞先?给君诏行了礼,而后?才在一旁站着, 一时静极竟没有人再开?口。

“汤凉了。”最后?还是君诏开?了口,白瓷勺嗑在碗壁边缘发出叮当一声响,她倾身舀了一勺在嘴边吹凉喂到谢泠唇边。

谢泠放下信推辞:“不敢劳动陛下,阿俞?”

谢俞如梦方醒,伸手?接过了瓷碗在榻边坐下,君诏眼神深的像一汪寒潭,眼神几乎想把谢俞的手?盯出一个洞来,但仍保持了作为姐姐的大度,和善的让开?了位置。

阿泠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妹妹走上歧途,怎么能不给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但谢俞显然对嫂嫂的大度一无所知,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没看君诏一眼。

君诏无声压了一下后?槽牙。

宁州气候不仅适合毒蛊生长,于果树生长也是有利,似乎连雪梨都比旁的品种甜一些,是清甜的滋味,融在汤里丝丝缕缕的飘出来,让苦涩的心脏也慢慢融化出一丝甜味。

等一碗汤还剩下一半的时候谢泠开?口了,她问:“为什么?”

为什么做出这?种事?在蠹龙山杀死崔恪,刚好挑在裴染疏押送之时嫁祸裴染疏,在谢泠与君诏俱是想保下裴染疏的那一刻将裴染疏诱出,设局同崔妧逼死裴染疏,将君诏和谢泠逼到绝路。

现?在想来她竟然在君诏和谢泠这?样?的人精手?底下作乱,而且能够成功,真是不可思议。

若不是为情乱心她恐怕也不会?成功。

谢俞一下又一下的用?白瓷汤勺搅在碗里,怔了片刻才道:“因为不甘心。”

“我不甘心。”瓷碗造的精巧绝伦,浅浅映着她的眼睛,跟吱吱和阿姊都不像,阿姊和吱吱的眼睛都是黑白分明的,她却带着一点浅浅的棕。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姊,我知道我天?性愚笨。”

“不,你只是内秀。”谢泠轻声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内秀?你和吱吱总是这?样?说,可是你们都更喜欢聪明人不是吗?像裴染疏,像陛下,我小时候课业做不完吱吱和你虽然会?帮我,怜惜我,但是任何大事会?商量的从来不是我,我插不上话,即便很?努力也弄不懂那种朝堂纠葛,好像她们都比我重?要。”

“我知道这?种事不分先?来后?到,若是分陛下也不会?心仪公主。”

说到君诏,除了谢泠,在场所有人都隐晦的朝她看过来,君诏保持八风不动的淡然神情,实则忍不住扼腕,用?眼神深深的凝视谢俞,不要带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惜谢俞压根没看她。

“但是难免会?不甘心。”

“燕伯卿被阿姊救下后?交由我照顾,在燕京天?牢找了一个死囚做了他的替身,谁知齐国燕家过来将他挖出来,说是要带回祖地?安葬。”

她似乎陷入回忆,略微顿了一顿:“其他人认不出来也便罢了,哪怕身体早就腐坏燕家也一眼认出那不是燕伯卿,彼时崔妧在宫中正如日中天?,燕伯卿死后?在燕京的暗子也尽数归了崔妧,尸体不是燕伯卿的消息便传入了崔妧耳朵。”

“崔妧亲眼看着燕伯卿倒下,知道他没死也是重?伤,在京中暗中搜寻,后?来就寻到了我这?里。”

“她当时觉得我看着畏畏缩缩,一般精明强干的嫡女手?下的弟妹都会?忌恨长姊,她倒是歪打正着,虽然我不是这?个主意,却也差不了多少。”

她深吸了一口气,察觉到谢芷的目光,却没有回头去看她,只是茫茫然看着前方。

“我答应她放了燕伯卿,条件是裴染疏的命。”

“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吱吱没了裴染疏,陛下舍不得杀了崔妧,阿姊就此与陛下离心,吱吱和阿姊心里再没有人比我更重?要。”

她看向?谢泠,眼神有一瞬自嘲:“可是我忘了,我怎么能骗过阿姊了,我连小时候抽考作弊都瞒不过阿姊,这?样?的事如何能瞒过?阿姊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泠顿了一顿:“从你捂住吱吱耳朵的那一刻起。”

西山行宫,裴染疏整顿兵马,那一日月华如练,吱吱困的睡着了,谢俞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似乎是怕吵醒了她,然而谢家所在之地?静谧无比,哪里会?有什么声响?

只有不远处的跑马声,是裴染疏作为西山将领,夜半彻夜巡逻,而吱吱每一晚都枕着她的马蹄声入睡。

她知道吱吱的习惯,在她睡着以?后?捂住了她的耳朵,这?已经是一件微妙的事。

谢俞愣了一下,似乎是她自己都要好好回想一下才能记起来的事。

“阿姊果然心细如发。”

“阿俞,你后?悔了吗?”谢芷禁不住上前哑声问。

她沉默了一下,看着眼前已经凉下去的汤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会?如何选,她也不知道事到如今该不该后?悔?若是裴染疏不会?醒过来,陛下与阿姊不会?相见也算全了她一生念想。

可偏偏裴染疏就还没死透,逼的她要铤而走险,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直到再多的谎言也掩盖不住真相。

“我说过了,既然我欠裴染疏一条命,我还给她就是。”她眉眼一厉从手?中掏出一颗通体血红的药丸,君诏眼神一沉,出手?如电伸手?去擒,然而她用?汤碗一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