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张熟悉的脸，水中的人微微闭着?眼，散落的长发像飘摇的漆黑水草将她缠绕其中，清淡文秀的眉眼孱弱无力，她的半张脸隐隐沉在水中，似乎下一刻就会被汹涌的水流彻底吞没。

“阿泠”

君诏心一沉，涉水快步靠近，只是一瞬就将人从?水中抱了起来?，揽进怀里。

谢泠的身体极冷，大概是在水中泡的太久已经失了温度，抱在怀里宛如一块冰冷的石块，只剩下微弱的呼吸让支撑着?君诏最后一丝念想。

“阿泠......”君诏唤了一声，无人应答，她扔下剑用?手揉搓着?谢泠单薄的手臂，提起一点微薄内力轻轻拍打着?她的背部?，蹚水一步步往高处走去。

“咳......咳咳......”拍打在谢泠背后的手似乎终于起了一丝作用?，怀里的人呼吸开始重了一些，丝丝污水从?她口鼻当中呛出，掺杂着?缕缕血迹。

也许是因?为?疼痛，谢泠的手指深深陷入君诏的肩膀，而后终于睁开眼，那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浸润了水泽显得湿漉漉的，仿佛不可置信一般轻轻唤了一声：“阿诏.....”

“我?在。”君诏声音微哑，“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有没有哪里”

她的话没有说完，攀在她脖颈上?冰冷的双手突然收紧，脚下似乎踩到了石头?，君诏免不得一个踉跄，险险稳住身形。

谢泠无声环住了她的脖颈。

在水中一番活动，君诏肩上?的伤口再次裂开，肩颈处的衣裳被水浸湿滑落，露出半寸长的新鲜伤口，谢泠靠近的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是谢泠恨她至极要?在她伤上?加伤，却不知为?何站直了没有躲闪。

然而，谢泠却只是默默抱紧她，伸出舌尖，轻轻在她伤口处舔了一下。

君诏幽邃清明?的瞳眸骤然颤了颤，如浮冰片片皲裂，整个人都在水中轻轻震了震，似乎下一刻就要?栽倒在水中，声音在刹那间喑哑的厉害。

她忍不住失声喃喃：“阿泠，别......”

她的身体浸在极冷的水中，心脏却宛如架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之上?，迫使?她甚至不敢望向怀里的人。

她知道此刻不是亲近的时机，她应该一把推开面前的人，背后还有敌人甚至无数毒蛊随时会从?水中、岩壁、地下突然而至夺人性命。

什么都不对，而人是对的。

她在这一瞬间骤然明?白古代为?什么有那么多帝王色令智昏，甚至于烽火戏诸侯。

她无法?阻拦的闭上?眼，细密的眼睫剧烈的震颤，若是有人在这一刻凑近她的心脏必然会听见?她有如擂鼓的心跳。

只有神明?才会知道。

第51章 第 51 章

当君诏睁开眼的那一瞬谢泠抬起头来, 君诏在?那一瞬间几近魔怔，怔怔的?低下头，直视那双记忆当中永远温和浅笑?的?眼睛。

那般温柔，如同一场不愿醒来的绮梦。

锋利如刀锋般的人也有着刹那的?软弱, 直到她?即将陷落的?那一瞬间, 突然?嗅到一股极淡的?腥气, 虽然?一闪而逝。

不?对，阿泠是没有信香的?，但她?身上的味道的浅淡的药草味。

她?常年抱病, 身上的?药草味几乎浸透了肌骨。

君诏本来已经陷落的?眼眸里骤然?出现两?分清明，她?抬手拿起手边的?长剑刺入了自己的?手臂, 剧烈的?疼痛打破了幻觉, 带来了片刻清明。

这里是昏暗的?墓室不?假，然?而怀里哪里是软玉温香, 竟赫然?是一条吐着蛇信子的?巨蟒, 此刻层层将她?缠绕，只要蛇骨骤然?收紧，下一刻就能让她?命丧此处。

那温柔一吻竟是蛇牙刺入了伤口，那蛇牙必然?带着剧毒，刺入之下竟不?是剧痛，反而带着丝丝酥麻如骨，让她?心神震颤。

那狰狞巨蟒已经张开偌大腥臭的?巨口就要咬下, 幻觉里是谢泠冷冷看着她?，向她?靠近。

“阿泠, 别......”

君诏脸色刷的?惨白, 眼前一阵恍惚，巨蟒和谢泠的?脸交相辉映,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数步，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她?想说这里危及还未解除，便是要杀她?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谢泠温柔的?神色猝而变得阴冷，声音带着浸透的?丝丝怨毒：“你杀了裴染疏，我今日就要让你给她?偿命”

君诏抬起的?剑骤然?僵在?半空当中，竟然?无法抬起半分。

“孤不?曾.......”

她?想解释然?而对上那样怨恨的?眼睛忽而就失去了所有解释的?力?气，情愿就此引颈受戮，结束这恩怨纠葛的?一生，就这样为裴染疏偿命就是。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无边的?倦怠如潮水滋生：“好......”

“君诏”

恍惚当中似乎有人唤了她?一声，眼前蛇牙几乎已经嵌入她?的?脖颈，手中长剑划开的?伤口仍然?在?汩汩流血，鲜血和强烈的?刺痛终于挽回?片刻心神。

在?蛇牙嵌入脖颈的?那一刻她?骤然?抬起手，下一刻手起剑落，那硕大蛇首应声而落，腥臭的?血液溅了她?一身，幻觉当中她?心仪的?人被?她?亲手斩首，断口的?脖颈，飞落的?头颅仍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仿佛在?质问?她?为何不?愿意给裴染疏偿命？

又一个?冬日，又一个?相似的?结局。

君诏踉跄着倒退，直到后背重重的?撞在?凸起的?岩壁上，突然?捂住心口，心力?交瘁之下呕出一口血来。

那血喷洒在?衣襟袖口，呈现出触目惊心的?黑色来，不?知在?何时?她?竟然?已中了这样深的?毒。

眼前阵阵发黑，然?而又似乎终于清晰，昏暗的?墓室里隐隐有着昏黄的?光线，积淤的?水中有生灵游动的?气息，发出嘶嘶的?诡异声音。

君诏抬起头，刚好与一双猩红的?眼睛对上，那是一条盘踞在?岩壁上的?灰斑石蟒，此刻正阴冷的?窥伺着她?。

危机四伏的?环境终于让她?强打起一点精神来，攥紧了手中长剑，洞窟的?深处似乎传来趟水的?声音，有人来了，但不?会是阿泠，根据她?一路搜寻过来的?痕迹，阿泠要比她?还要先到这里。

君诏眼神终于清明片刻，撕下一片衣角潦草的?按在?自己手臂的?伤口上，避免滴落的?血液成为旁人追踪的?线索。

更重要的?是她?从未入口这里的?任何东西，那么是什?么让她?致幻？最有可能是便是这一路而来的?水流，渗透进了她?身上无数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