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甚至不是冰冷的,而是带着?浅浅温度,宛如四五月的溪流,清凌凌的,在这样的季节反而不过分?冰冷。
外间已是寒冬腊月,而此地草木繁盛,有无数外界未见?草木在这里生?长,单单只是看了两眼谢泠就已认出有数种外界已然灭绝的草木。
一株嶙峋古树在破土而出直冲穹顶,那树不知是梅还是桃李,与月逻敕千机楼外那株血一般鲜红的梅树异曲同工,然而远比那株要?更?为?壮丽夺目。
世间梅树多不过三丈之高,多以观赏之用?,这一株约莫估算便有十丈之高,根系从?石中探出,树冠高抵穹顶,此时正值花期,乌压压如云一般尽态极妍,树冠无一叶而花满枝。
那花株颜色异常艳丽,而花朵较外界要?大的太多,饱满之态如同吸满了血。
然而这世上?枯槁腐尸总是令人厌恶的,生?机勃勃却总是令人向往,除了那异常艳丽的花株,其余一派如常。
穹顶透露出的些许微光当然不足以将整个洞窟照亮,水流草木之中有高大的微微匍匐的身影。
那些人体型高大,上?半身或是健壮男子或者高挑女子,无一例外赤/裸上?身,下半身竟不是人腿,而是一条曳地的鱼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些鲛人匍匐在地,作伏地仰首上?奉之状,手捧金色托盘,而那托盘内不知盛着?什么,似石似水,托盘正中则燃起一片幽幽金色火焰,刚好映着?头?顶天光,奇异的将整个巨大的洞窟中间部?分?映成一片温柔的亮色当中。
几乎不像一个死去千百年的墓穴,而是谁人家精心布置的宅院。
“这是,鲛人?”谢芷微微讶异。
她从?小装作痴痴傻傻,对于她从?来?都是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比起那些循规蹈矩的诗书礼易她更?爱民间志异,原以为?书上?说鲛人不过是神话传说,不想世间竟当真有。
谢泠走在前面,拧眉缓缓摇了摇头?:“不是.......”
谢芷靠近细看,却发现那人鱼尾部?竟是与地面相连,全无一丝衔接痕迹,不知是地上?何时天然生?出了突出的石柱,于是将石柱雕刻成一条条鱼尾,而鱼尾之上?竟赫然是半截真人人身。
经过千百年依然能够看出鲛人神色肃穆宁静,唇边笑容宛然如生?。
“这是石雕?”谢芷有些不可思议,或许是她孤陋寡闻,这世上?竟当真有这样巧夺天工的雕像么?
“阿姊,你们?看,那是不是就是明?月瓶?”谢俞却打断了她们?的话,手持兽皮图卷轻轻一指。
谢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柔和的白光照耀下最中央的巨大树根竟裸露出来?的部?分?竟有着?石质的冰冷坚硬。
那是连接巨大洞窟上?下的石柱,宛如盘古开天辟地之初的创世之柱,将天与地勾连一处。
缠绕其上?的所谓树根竟然只是攀附的而生?植物,那植物根系将整个石柱蜿蜒纠缠,宛如附骨之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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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石柱正中央赫然停着?一具白石所雕的棺椁,棺椁所用?就是此地洞窟天生?地长的石料,自然不会有其他悬棺腐朽溃败的景象,直至此刻依然能看见?棺椁上?古朴的兽首。
时隔千万年时光,依然威严的窥视着?来?人。
明?月瓶并不指一个瓶子,而是王墓当中天生?的石柱。
王窟有三个吉穴,据说整个宁州只得此一块可葬帝王的风水宝地,之所以能够孕育诸多毒物虫蛊皆是因?为?其中生?机蓬勃。
而三大王窟所在的吉地是生?机最为?浓郁之地,地生?石,石生?柱,穹顶滴落钟乳,是为?山之髓,地上?石柱历经千年被钟乳滴落出一个凹陷,则被称为?明?月瓶。
一甲子一滴的山髓只有落进明?月瓶中与地脉相融方能算作凝练完成,再从?明?月瓶中以白玉为?勺将之舀出,方才能够带出王窟。
只有明?月瓶中的山髓才能够将虵心蛊这种极阴寒的毒蛊养育而成。
“阿姊,我?去取”谢芷上?前一步,被谢泠伸手拦住。
那附生?石柱的植物根系已遍布四周,饱满深褐的根系徐徐探入水中,谢泠手持火把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这里早已不复昔日的威严肃穆,千年过去,曾经垒砌整齐的石阶块块零落,一脚踩下去稍稍歪斜,身侧的火焰轻轻摇曳,发出噼啪一声。
谢泠伸出手去,眼神微微一动,即将触及石棺的那一刻又缓缓回过头?。
幽邃的黑暗无边无际,划破的伤口似乎有些发炎,头?顶和脚下的水流应该带有某种毒性,流血的伤口但凡沾上?流水便开始瘙痒,若是伸手一探就能带下粘粘的皮肉。
君诏竭力压抑着?自己的喘息,嘴里咬着?衣角,将药瓶里的药粉毫不顾忌的倾倒在右肩伤口上?。
剧烈的刺痛抵消了麻痒的怪异,君诏微微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对上?两只猩红的眼眸。
那是一只肥大到肉到垂落的诡异蝙蝠,正用?诡异的眼睛盯着?这墓地中的不速之客。
君诏完好的一只手猝然抛出手中已经用?完的药瓶,那只蝙蝠振翅刚想震翅而逃到便被打落在地,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怪叫。
更?深处的黑暗中已经有更?多的东西扇动翅翼的声音。
君诏拿起剑,森冷的眼眸往后看了一眼,不知是看向未知的何人,下一刻背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
多亏了月逻敕一开始就对谢俞不放心,在她身上?下了蛊千丝,千丝万缕,一线相知,才让她不至于丢了方位。
只是,阿泠她们?去的地方,似乎有误。
至少,这一路腥风血雨绝不是孛王窟的方位。
君诏一路拼杀,终于踩着?及膝的水流抵达那偌大的洞窟。
腥黑的水流闻之让人欲呕,似乎又掺杂着?丝丝缕缕诡异的腥气,君诏一剑斩开面前挡路的石门,门后依然是积淤的水流,这偌大的洞窟仿若一片被淹没的汪洋。
微弱的光亮从?穹顶落下,照亮了在水中沉浮的尸体,那些属于谢家的,月氐人的尸体,有的仰面朝上?,露出早已泡发腐烂的脸庞,有的脸朝下露出被什么啃噬的血肉模糊的后脑。
她忍着?不适急步向前,不顾脏污一个个翻开那些尸体,仔细确认那些面目。
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脸孔在此刻都变得诡异而惨白,她扔下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整个天地寂静的可怕,只有她不断涉水的蹚水声湿淋淋的响起来?。
“阿泠阿泠”
翻过来?的人越多她的?*? 心越冷,几乎要?完全沉下去那一刻骤然听见?细微的水声,她豁然转过头?,在那庞大洞窟的其中一个洞窟之中看见?一张苍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