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聿眼底滑过一抹诧然。陈敏礼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着世子之位。而?现在他祖父奏请将?他立为世子,按照他对陈敏礼的了解,陈敏礼定然会大闹一场的,可现在陈敏礼竟然同意了。

但转瞬,想到靖国公说的第一件事之后,陈思?聿顿时?就明白,陈敏礼同意的原因了。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而?陈敏礼在陈思?愆面前向来是慈父,为了陈思?愆这个儿子的前程,而?放弃心心念念的世子之位,也确实像是陈敏礼这个‘慈父’能做出?来的事。

毕竟从?小到大,陈敏礼的眼里心里,只有陈思?愆这一个儿子。

“既然如?此,那就按祖父说的办吧,时?辰不早了,祖父您早些歇息。”说完,陈思?聿搁下茶盏,欲起身离开。

“你不问为什?么?”靖国公叫住陈思?聿。

陈思?聿站定,没看靖国公,只垂下眼睫道:“祖父既这么做,想必自?有祖父的缘由?。”话落,他行了一礼后,转身径自?朝外走?去。

靖国公目送着陈思?聿走?远之后,才跌坐在圈椅上。

“国公爷。”老仆立刻过来搀扶。

“平安,你说我这次做错了么?”靖国公喃喃问。

这些年,陈思?聿对徐玉柔他们母子的态度,他都是看在眼里的。今夜同陈思?聿说这两件事之前,靖国公就已经做好了陈思?聿不同意的准备,甚至他还早早就想好了安抚陈思?聿的话。可到头来,陈思?聿却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就同意了。

先前准备的那些话,瞬间让靖国公如?鲠在喉。除此之外,还有陈思?聿那句“祖父既然这么做,想必自?有祖父的缘由?。”

陈思?聿是在他膝下长大的,他太了解这个孙儿了。

表面t?上看着性子冷冷清清的,可实则骨子里却比谁都重?感情。今夜他既没诘问也没反驳,只怕是心里已对自?己这个祖父失望至极了。

平安劝慰:“国公爷,您也是为了大公子好。”

自?从?陈思?聿的生母离开国公府之后,靖国公便将?他接至膝下亲自?教养。这些年,因为陈思?聿厌恶徐玉柔母子二人,靖国公便也跟着冷待他们。

陈思?愆早慧聪颖,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便没去国子监读书,而?是选择了能寓居的书院。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平素鲜少回府。

再到后来,陈思?愆的同窗都开始下场时?,陈思?愆却并未走?仕途,而?是选择出?门游历。

“纵然大公子不喜欢二公子,可他们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

陈思?愆不可能一辈子都在外面游历。而?靖国公戎马半生,对子嗣疏于教养,以至于他膝下的四子,除了二儿子英年早逝之外,其他三个没一个是成器的。

日后靖国公府是要?交到陈思?聿手上的。但他那些叔伯没一个能指望得上,而?他的堂弟们,除了二房的陈思?期之外,其他都是些不思?进取的朽木。

但陈思?期如?今年纪尚小,压根就帮衬不上陈思?聿。

靖国公在孙子辈里挑挑拣拣了许久,最终不得不将?目光落在陈思?愆身上。纵然他冷待陈思?愆多?年,但陈思?愆却秉性温雅,待人平和亲近,且他从?前在书院读书时?,亦是同窗中的翘楚。自?他回府之后,府里众人都时?时?夸赞他,只有陈思?聿不喜欢他。

“时?间长了,大公子自?然就明白您的苦心了。”平安在旁宽慰。

靖国公望着星子伶仃的夜幕,微不可闻道:“会么?”

他答应陈敏礼,让陈思?愆留在上京,一则是因为陈敏礼说,“儿子少时?与父亲分离是迫不得已,如?今儿子也做父亲了,儿子不想让自?己的儿子,也如?自?己少年时?那般与父亲一直相隔两地,平日只能靠书信往来了。而?且父亲,就算思?聿对我们父子二人的成见?再深,也改变不了三个人依旧是血浓于水的亲父子亲兄弟,难不成思?愆这辈子都要?因为他而?有家不能归吗?”

二则是靖国公府整个重?担全压在陈思?聿一个人身上,他这个做祖父的心有不忍。他希望有人能帮陈思?聿分担一二,好让他不至于那么辛苦。

但陈思?聿和陈思?聿之间的沟壑太深了,他这个祖父只能为他们将?路铺好,至于其他的,就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陈思?聿出?了靖国公的院子之后,便沉默不语面如?寒霜,就连榆木脑袋的青肃都察觉到了。

青肃茫然看向青喧。青喧虽然心里也十?分好奇,但他还是回了青肃一个‘想活命就闭嘴”的眼神。

他们二人正用眼神交流时?,陈思?聿突然停下了。

青喧和青肃二人顿时?原地站好,齐齐绷紧脑袋里的那根弦,但陈思?聿却只丢下一句,“不必再跟着我”,然后转身朝与他院子相反的方向走?。

青喧和青肃听命站在原地。待陈思?聿走?远之后,青肃才摸出?一枚钱:“我赌公子现在是去找姜小姐。”

他们枯燥无聊时?就会用事情赌钱,但青肃因为脑子不大灵光,所以老输给青喧,今晚他想扳回一局。

青喧则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傻吗?”从?小到大,他们公子每次心情不好时?,都会去见?姜小姐,有哪一次是例外的吗?!

不得不说,青喧是十?分了解陈思?聿的。一刻钟之后,陈思?聿已经坐在了姜家的花厅里。

晌午那会儿姜文正去靖国公府没见?到陈思?聿,如?今陈思?聿来了姜家,姜文正当即便问了太子今日去见?他一事。末了,姜文正又解释:“思?聿啊,伯父没有想打听你私事的意思?。只是伯父听说,太子殿下今天过来时?脸色不大好……”

韩玄臻今天离开之后,有两个人问过陈思?聿这事。第一个是靖国公,第二个是姜文正。而?姜文正问这事时?,眉眼里带着浓浓的担忧,隐隐又夹杂了几分愧疚。

这一刻,陈思?聿心里的沉闷,被?姜文正抚平了一半,他的声音也逐渐有了温度:“有劳伯父惦念了,此事是误会,我与殿下已经说开了,殿下还送了我不少滋补的药材。”

“当真?”姜文正不放心。

陈思?聿虽然不是他儿子,但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陈思?聿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当真,伯父若不信,可以问问宝颐,当时?她也在。”

陈思?聿刚说完,就见?姜文猛地直起腰,惊愕道:“什?么?!宝颐也在!?她又爬墙了?!”

陈思?聿:“……”

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她今日才能下床走?动,竟然就又去爬墙了,难怪下午那会儿又头疼了。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姜文正的火气顿时?上来了,“来人,把小姐给我叫过来。”

很快,姜宝颐就过来了。

“咦,陈思?聿,你怎么也在?”姜宝颐进来,看见?陈思?聿在这里时?,还不禁愣了愣。

陈思?聿眸光闪躲了一下。姜宝颐正觉得奇怪时?,姜文正的训斥声已经响了起来:“我同你阿娘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准你再爬树,你把我们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姜宝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