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是把奶奶装进棺材里面,然后运回老家埋葬。
路澄穿得素净,站在棺材旁边,眼睛都哭肿了,还是在低声啜泣。
等到奶奶的遗体送出来的时候,他抖着肩膀哭得更厉害,身体都站不稳,扒着棺材的边缘,哭着喊,“奶奶。”
顾景州走过去,还没出声就看到他往后倒,连忙扶住他。
他的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这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觉,看起来身体虚弱,于是把他抱起来送进医院。
医生的建议是住院休息,过劳对omega脆弱的身体没好处,开了一些补身体的药剂,劝顾景州多用信息素安抚他,免得他情绪崩溃影响到脑子。
顾景州一一记下,在心里抱怨路澄麻烦,又在病房里守了很久,不断地释放信息素,遵循医生的建议,因此安抚路澄的心情。
过了两天路澄才醒过来,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脸色苍白,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差点摔倒。还是顾景州及时扶住,这样才没有受伤。
“你现在身体虚弱,又想去哪里?”顾景州的语气不好,他觉得路澄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一点身为omega的自觉性都没有,生病了就要好好地休息,而不是瞎折腾。
“我要出院,去陪奶奶。”路澄说着眼眶红了又要哭,他伸手想去拔掉输液管,被顾景州制止。
“你奶奶已经死了,也有人送去下葬,你就不要瞎掺合了,乖乖在这里躺着。”顾景州觉得奶奶都已经死了,活人还要继续生活,没必要为了一个死人伤害自己的身体,日子还是要好好地过下去。
“不行,我要去的!”路澄试图推开顾景州,却被紧紧地攥住手,不能动,“我已经休息好了,马上就可以出院。”
“你现在身体虚弱,应该多休息,发什么神经!”顾景州看他一副不要命的样子就生气,厉声劝告,“难道你现在出去,她也不能活过来,做什么无用功,人都死了!”
顾景州反复强调“奶奶已经死”这件事,完全没在意奶奶的去世,仿佛这只是一件再稀松平常的事情,完全不值得上心。
他不在意奶奶的去世很正常,也没有义务去为一个陌生人而难过。
可是他不该阻拦路澄去主持奶奶的葬礼,一个拥有同理心的正常人都说不出这种冷漠的话语。
更何况,奶奶至死都没有见到他一面,成了永久的遗憾。
路澄的脾气很好,可是遇到奶奶的事情就不一样了,他本来就伤心,现在又被顾景州这样说,心情自然不好,忍不住回怼,“顾景州,你跟你奶奶关系不好,所以无法理解我和奶奶的情感,这样很正常。但是别拦着我去看奶奶好吗,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对亲情冷漠。”
不提到顾景州的奶奶还好,一提他就窝火,他只是不愿意接触一个偏心的老人,到路澄嘴里就是他冷漠了?
顾景州甩开路澄的手,“你懂什么!”
路澄知道顾景州奶奶的偏心,他平时都不提出来,可是此刻他就忍不住说出来,企图说服顾景州放过他,让他离开医院,“你奶奶偏心你堂弟, 作为孙子你就不去她的葬礼了吗?
同样的道理,你也不应该阻拦我去看奶奶,还说什么那么多无情的话,好像人死在你眼里就是一件小事!”
这段话在顾景州的耳朵里只剩下奶奶两个字,他认为路澄是在谴责自己,哪怕奶奶偏心,都应该好好对老人,一时间怒火上涌,“奶奶就这样重要,她都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你这样惦记!”
“顾景州!”路澄的眼眶红了,以前他只觉得顾景州是蛮横无理,此刻却觉得他连身为人的基本同理心都没有,失望至极,“你不懂,我不想跟你多说什么。这是我的奶奶,她的葬礼与你无关,你大可以飞回去,不用管我。
反正,之前奶奶生命的最后一刻想见你,我拼了命地联系,你不也是不在乎。那现在过来就是说此一举,快回去吧。”
顾景州难以置信地看着路澄,无法理解只是死了一个人,为什么他会变成现在这个咄咄逼人的样子,“所以你在怪我,怪我没及时赶过来,那谁让你只知道打我的电话。是我的错吗,我又不可能无时无刻地拿着手机,是你自己不知道变通。”
路澄只觉得心累,他闭上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不怪你,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跟你没关系,是我自作多情要联系你。对不起,你可以走了吗?”
怎么跟他没关系呢,他们两个人是领了结婚证的法定伴侣,一方的家属离世,另外一方有义务前往。
顾景州看不见路澄的神情,对方已经放弃跟他交流。
他忽然觉得,路澄要是又哭又闹地跟他吵一架都好,不要像现在这样闭着眼,就好像是被强行按下静音键,胸口又闷又堵,非常难受。
顾景州还想再说什么,可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多说,只好憋出一句话,“反正你现在身体差,就不要乱跑。”
路澄回答,他躺回被子里,一句话也不说。
光从窗户玻璃透出来,打在路澄的的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如纸,他累透了,无论身心。
顾景州离开病房,总觉得这一瞬间有什么变了,可是他还不知道。
第二天,路澄还是顺利出院,坐上飞回老家的飞机,顾景州没有没来送他,不见了人影。
顾母怜惜路澄失去奶奶,于是让人操办葬礼,还专门请了当地的人,按照这些风俗习惯走流程。
奶奶去世,顾家愿意出钱办葬礼,除了顾母都没露面,只有她心疼这个可怜的omega,下葬当天亲自出面。
正式下葬的那一天下了小雨,需要撑伞,而小路湿润,多泥土,还是上坡的弧度,不容易前进,鞋子还容易踩到泥土。
路澄让顾母在山下等待,自己陪着队伍上山,手里还拿着纸钱。
顾母抓着路澄的手轻柔地拍,“景州其实早就来了,只是没有露面,待会儿我让他上去陪陪你。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没关系的,他不来也行。”路澄的眼神淡然,“母亲你来已经很好了,今天太辛苦了。”
“哎,你们两个人可是夫妻,以后要长长久久地过下去。你奶奶的葬礼,他肯定要来的,我现在就打电话催他。”
顾母找路澄原本只是想减轻自己儿子易感期的负担,可是相处这么久对路澄这个媳妇很满意,觉得可以陪伴儿子度过后半生,这时当然要说些好话缓和彼此的关系。
可是路澄现在无心想这些,他只觉得很累,想把奶奶葬下后找个地方躺着好好地休息,“再说吧,我先走了,吉时不等人。”
顾母听出路澄话里的意思,正想出声挽留,他就走了,只好给顾景州打电话,“你在哪里了,路澄奶奶的葬礼都没出面?“
此刻的顾景州撑着伞就在山上等着抬棺队伍来,他早就问好地方了,提前在这里等待,“我就在山上,可以看见他们。”
顾母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脾性,看着是成年人,实际上很多行为都像是小孩子一样,让人不省心,“你跑山上去做什么,快下来陪着路澄走,你们两个人是夫妻,要好好地陪伴对方,感情才能长久。”
顾景州还在生路澄的气,哪里肯服软,忍不住跟母亲告状,“是他不让我陪着,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我愿意来都不错了。”
一听就知道小两口闹矛盾,还没有解决,顾景州脾气又犟。搁在以前,路澄还能忍忍他,可是现在奶奶过世,怎么可能。
顾母苦口婆心地劝,“你快出来跟路澄好好说话,安慰他。实话告诉你,他奶奶过世,跟顾家签的合同就作废了,你们两个感情要是不好,他随时都有可能走。我是知道你的脾气,一般人根本不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