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1 / 1)

“你?长不长脑子?”

“我再不济, 也不及你?!”邵练笑容冷然,“枉你?折腾多?日,达官显贵一来,就无计可施了, 只能被赶到这?山沟沟里搬石头?。现如今, 刺杀、劫囚,哪样用得上你??”

黄葭目色冷然,负手走到她面前, 睫毛轻轻一垂, 将她脸上的不安挣扎看得一清二?楚, “此二?事?我自有安排,你?只需记住一点,现如今、我是舵主?。”

邵练抿唇,望着风灯下那张冷峻的面容,一时说不出话。

黄葭撇过脸, 转身背对着她,“你?从水牢出来, 不回桃源乡,反而跑到崔镇,不是特地来找我的吧。”

邵练一愣, 垂眸望着脚下。

“你?不想让他们查到十三舵去,就沿河一路逃,”黄葭眉头?紧锁,“但我这?里不是落脚的地方?,你?早点动身,不要在这?儿留夜。”

邵练冷哼一声,“下那么大雨,你?让我往哪儿跑?”

黄葭坐在席子上,平静地注视着她,“先沿着河道往西北边走一里路,那边有座灯楼,把马鞍什么的都扔那里,再转西南方?向,去三义镇落脚,现今那里的大半守备都调去洪泽湖了。”

邵练听着,思?忖了片刻,转身离去。

“轰隆”天边传来一声闷雷,风雨潇潇。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邵练走后,黄葭根本没?睡,她在邵练站立的泥地洒了沙子,又添了灯油,坐在席子上秉烛看书。

河道上的草棚极为简陋,席子下只铺一层沙子。

夜间冷肃,风声愈紧,雨滴疾速落下,门帐中透进?冷风,火光摇晃,泛黄风化的纸张发出脆声。

半晌,棚外传来喊声,“黄督工。”

黄葭一个激灵起身,掀起门帐请人进?来,面露关切,“这?么晚了,什么事??”

炊房的苗大娘叹了一口气,“李佥事?带人过来,说是闹了贼,教大伙都起来,一会儿要查棚子。”她一边拿起桌案上的陶壶,一边道:“我来讨点水喝,我们那边七八个人挤一个棚子,水都喝不上。”

黄葭没?听进?后一句话,只知劫囚的事?惊动了淮安卫,脸色愈发凝重。

雨下大了,梆子刚响了一声,只听棚外马蹄声鞺鞺鞳鞳,将四周围拢来,她坐在棚下,静静地翻过一页书。下一瞬门帘掀起,穿着甲胄的人走进?,整个棚子的暖意霎时四散。

“李佥事?。”黄葭放下书,从容地起身作?揖。

“你?倒还?醒着。” 李约抬眼,漆黑深邃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之人,似乎有些警惕。

黄葭的头?沉得更低,语气恭谨,“堤防大事?,性命攸关,我受命来此,夙夜忧惧,万不敢疏忽大意。”

他“嗯”了一声,打?量着整间草棚,沙子铺得极满,看不出脚印,席子卷曲不平,周遭还?有股奇怪的气味。这?气味又辛又苦,十分?呛鼻,他闻着,眉头?越皱越紧,“这?味道哪儿来的?”

黄葭沉声:“是灯油。”

“灯油……”李约眼皮一跳,故意点灯油,难道是想掩盖血腥气?

他走到烛台处,望着里面黑不溜秋的一大滩液体,不由蹙眉,又看向她,“买灯油不要钱?”

“这?是最便宜的,十文钱收了,所以味道重,每回还?要放多?些,才燃得起来。” 黄葭扯着脸皮笑了笑。

李约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又看向地面,踹了一脚,“怎么都是沙子?”

“我这?个草棚离河最近,土质松软,先前搭起来的时候倒过一回,我就多?铺了一层沙,好让它立得稳些。”黄葭始终低着头?。

“嗯……”他似乎仍不相信,在棚子四面走,扫过席子上的《河防一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挺用功的。”

黄葭摩挲着袖口,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凉水,只见他在草棚里踱来踱去,又掀起门帐看了几回。

那是邵练方?才站过的地方?。

她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先前摸黑填埋了脚印,不知道有没?有疏漏……

李约看了又看,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停下脚步,转头?瞥了她一眼,“方?才有人来过吗?”

黄葭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语气还?算平静,“有,炊房的苗娘子。”

李约垂眸,朝一边的士卒嘀咕了几句,那士卒即刻走了出去,大抵是去炊房那边核实。

他瞥了黄葭一眼,掀起门帐,“不打?扰了。”

“慢走。”黄葭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李约既能追踪至此,邵练先前的行踪定是暴露无遗,而她奔逃之际,分?明已与追兵拉开距离,却不接着向北逃出淮安境内,反而往修河的棚子那边走,那便只能推出一种可能,她在那儿有熟人,或者说,有同谋。

这?件事?恐怕不能善了。

……

午间无风,雨点“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瓦楞。

总督漕运部院的二?门内,灯火通明。

李约跨过门槛,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只见小松亭下,林湘坡、杨育宽分?坐两边,煮着一壶小酒,又见堂门紧闭,士卒戍守在外。

他吐出一口浊气,冒雨走入亭中,“漕台呢?”

“人不在,”林湘坡喝了一口茶,有些不耐,“你?也别找,里面正议事?呢。”

李约一怔,“人不在,议的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王禄元月前劾奏,江北民?力未苏,贸然开挖三条减河,妄费财力,不念黎庶之苦。他一上书,工部户部给?事?中纷纷响应,今日为此事?来得人多?了,”林湘坡靠着石柱,浑身乏力,掰着手指头?,“远的不说,近的就有漕运镇守勋爵总兵衙门、漕储道参政衙门、淮海道衙门、两淮盐运司批检所、淮北盐运分?司署、淮安钞关衙门……”

“他们来做甚?”

“来算挖河的钱。”杨育宽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