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工作室到那家咖啡厅的车程大概不到二十分钟,孟娴却因为轻微分神开得慢,二十六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只是不知怎的,竟在里面看到了阔别已久的秦筝――算是阔别已久吧,毕竟自从上次见面,就一直在社交软件上联系,没再见过面了。
对方似乎在等什么人,她于是阔步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和她打了个招呼:“下午好,秦小姐。”
秦筝抬头的一瞬倒是怔忪了一下,像是反应两秒才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她慢慢漾出一个和善的笑:“孟小姐也来这里喝咖啡吗?”
语气意料之中的熟稔了些,要归功于这段时间时不时的聊天。
孟娴语气里透着微弱的愉悦和轻松,就像平时和秦筝聊天时那样:“嗯。昨天和我们合作的花卉种植公司新引进了一批伊甸园玫瑰的改良种,你不是很喜欢吗,我下次送花束过去的时候,给你带几棵花苗吧?”
秦筝很明显地迟疑了一秒,然后才开口,刻意拉长了的音调仿佛在掩饰什么:“噢――,那当然好了,谢谢。”
孟娴心里突兀地划过一丝微妙的古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她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也未曾露出半分异样,而是话锋一转:
“对了,还有上次我跟你说过的‘瑞典女王’,就是英国繁育家大卫?奥斯汀所培育的那个品种,也有的。虽然暂时不能开花,但都是很健康的植株,我一并送些给你吧?”
毕竟秦筝也为工作室做了不少投资,这些礼尚往来不需要太高成本,作为礼物也恰到好处。
“好啊,你来决定就好,我都喜欢。”秦筝浅笑。
孟娴眼里极快地划过一丝什么,脸上的笑意微妙地敛去两分,声音微不可察的沉了沉:“之前送去的‘婚礼之路’,我记得你也很感兴趣呢,还跟我讨论它的花语来着……”
秦筝神色丝毫看不出异样,“……不好意思啊,我有些记不清它什么花语了,你再告诉我一遍吧。”
“是‘纯洁的爱’。”孟娴轻笑。
秦筝很适当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对对对,就是这个。”
孟娴的笑意彻底隐没了――她从来没跟秦筝聊过“瑞典女王”,而且婚礼之路的花语也不是纯洁的爱。和她聊天的“秦筝”很了解伊甸园玫瑰,几天前他们偶然聊到“婚礼之路”,对方还记得它的花语是“我愿意”。
但她什么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很礼貌地和对方告辞,买了杯外带的咖啡后离开咖啡厅,她立刻拨通了“秦筝”的电话,很快就通了,那边传来忙音。
只是不多时,电话如往常一样被挂断了。
――可透过玻璃门,她分明看到,秦筝安然自若地喝着咖啡,桌上的手机毫无动静,她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被轻轻地放下来,垂在腿侧,很快又轻轻振动两声,孟娴拿起来,发现是“秦筝”发来的消息。
一张被积雪覆盖的“红色电话亭”的照片,一句话:
“我也在这个红色电话亭附近,下着雪拍,和雪停后拍出来氛围真的很不一样。”
第109章抓不住
比仇视更令人痛苦的,是无视。
白霍浑身僵硬,直到孟娴被傅信自然而然地拥进怀里,甚至连傅信都已经看到他了――他平静低柔的眼神沉了沉,略微不善地看向白霍时,孟娴还是没有回头看白霍一眼。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密密麻麻的刺痛传往四肢百骸,还夹杂着一些残留的喜悦,讽刺又真实,昭示着他那些痴心妄想有多可笑。
是啊,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原谅他呢,她可是孟娴。
她最狠心了。
从看到白霍的那一秒开始,傅信几乎拉动了全身的警戒线,他不停地回想这段日子孟娴没在他身边的时候,白霍有没有趁虚而入――不是吃醋,而是警惕,是食物链低一层生物对它上一层生物本能的畏惧与仇视。
比起醋意,傅信更怕白霍卷土重来伤害孟娴。
但时隔一年,白霍似乎已经从当年那个疯子一样的自己里走出来了,看见他和孟娴这样亲密的动作,都能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但傅信看得出来,白霍眼里的爱欲和占有欲没变,只是更加沉得住气了而已。
如果不是孟娴站在这里,白霍现在可能已经冲上来撕了他也说不定。
傅信收回视线,落在孟娴微微苍白的面庞上,声音压的很低:“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他”指的是谁,两个人都心照不宣了。
孟娴视线平视前方,微微有些走神,以至于回话就迟钝了两秒:“……没事,我们走吧。”
她挽住傅信的一边胳膊,对方跟顺从地顺着她的动作抬起脚步。看孟娴一脸不想多说的表情,傅信也识趣地不再多问。
即便身后目光如芒在背,两个人也谁都没有回头。
回去的路上,孟娴神色如常地和傅信聊了聊工作上的事,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只隐约有种消磨时间的惫懒感。傅信注意到,孟娴没有在这种时刻拿出手机和那个刚认识不久的女性合伙人聊天。
往常的闲暇时间,她都会和对方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时不时笑笑,有时还会把手机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拿给他看。
他知道那个人叫秦筝,通过一些众所周知的渠道大概查了查她的个人和公司信息,没什么问题,聊的话也挺正常的,所以就放任对方靠近孟娴了。
起初傅信并没在意这件小事。
后来的六七天里,孟娴都没再和那个“秦筝”聊过天,傅信和她朝夕相处,这件事没人比他更有发言权。
程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孟娴偶尔会刷到有关华盛的新闻,似乎那位叱咤风云的商业巨鳄,已于不日前重病去世了。
又陆陆续续看到一些消息,确定了程宗柏病故的事实,孟娴就尝试过给程锴打电话。对方手机一直关机,只得作罢。
爱丁堡的积雪完全融化的那两天,整个城市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雨。
孟娴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傅信已经从学校回来了,在准备晚饭。
“你哥呢?”她站在半开放式厨房的料理台旁,随口问道。
傅信正处理橄榄菜,说话时不经意地偏头看了孟娴一眼,又收回来,“还没到他下班时间,不过应该也快了。我刚给他发消息让他去商场买些水果,晚饭后吃水果捞好不好?”
孟娴轻轻地“嗯”一声,就算回答了。她视线投向不远处、客厅的落地玻璃窗外――窗帘只拉了半扇,明亮微暖的灯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雨势,还有打在玻璃上细细密密的雨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