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总是能记得她说过的一些话, 如今站在门楹里,她想起重逢时跟他讲过的「我们会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醒来」,此?地此?情, 他是否也这般想着。

周茉的心呼呼地跳, 今夜又起东风,轻撞着窗扉, 她的视线随着打亮的灯环顾屋内, 跟精装房没什?么两样, 恐怕交付的时候是如何的, 现在就如何,楼望东没改装过。

她目光往他瞥去,楼望东讲:“我又不?是真?的流浪汉,要你跟我四处漂泊。”

他说着, 把手里的行囊袋放到入户柜上,拉开鞋柜,也就只有他的一双男士居家鞋。

周茉看到那双孤零零的鞋子?, 不?知?怎么, 忽然觉得好高兴, 好欣喜, 以至于?嘴角都要翘起,楼望东是一个人,从前到现在都是她一个人的。

等反应过来, 周茉忽然觉得自己的占有欲有些厉害。

“你把鞋子?脱了, 我抱你。”

周茉说:“这里多久没搞过卫生了?很久的话我可以不?脱, 你可以不?抱。”

男人的眼神斜倪了她一眼,当她明知?故问地说:“干不?干净,我都抱你。”

周茉总是客气, 他爸说得没错,不?麻烦人,有什?么事?都自己做,可是这样会很累,他又刚好有很多力?气,所以给她做。

见?她微怔着的脸,楼望东正?要俯下身给她脱鞋,果然,茉莉就连忙自己脱了,楼望东勾了下唇,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好,茉莉以前都没有麻烦过别的男人。

所以还不?习惯靠他。

等把她横抱进?浴室,她还说了声:“谢谢。”

楼望东交代?道:“你在这儿等会,我去开燃气和水阀。”

见?他出门,周茉想起来对他说:“把我的背包拿进?来。”

空气里浮动着男人松木般的气息,他一出去,连带着周茉的思绪也随之牵走,她好像还被他抱着,仍没有落地,脚下飘飘地踩着浮木,一颗心已经抑制不?住地晃动,她靠在盥洗台边,身影微侧,看到镜子?里的脸颊,好似不?认识这个女孩,瞳孔一睁,忙收回视线。

她不?敢面对现在的自己,现在这个……等着楼望东拿衣服进?浴室给她的周茉。

很快,他高大的身影重新进?来,手里拿着她的背包说:“你之前换下来的衣服拿给我去洗。”

说着,他掂了掂这个徒步背包,眉头微凝:“这么重,你怎么背过来的。”

他单手就能轻松提起,却觉得她背会很重,周茉不?愿自己这样拖后腿,说:“我也有锻炼的,我也能扛重物,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当我那么弱吗?”

楼望东轻笑了声,看着她从包里把衣服捡出来,忽然去拢了拢她的手腕,那样纤细的一枝,他说:“女孩子?的力?气不?在手上,不?在肩上,而在于?不?论处境多么艰难,依然充满韧劲的那颗心里,这就已经打败了很多人。”

周茉被他触达内心的肯定戳中,他好像能看见?她肌肤里朦胧的灵魂,令她颤栗得无以回报,以至于?……以至于?感动到如果他此?刻说出给她搓澡的话,她真?的会欣然点头。

然而楼望东接过她要换洗的衣服后,只顾往包里检查:“也没带几件衣服,就别穿外衣睡了,我给你拿一件T恤。”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他说如何就如何。

然后,又站在浴室里等他拿衣服回来。

这次楼望东站在门边把手里的衣服抛给她,周茉那呆呆的样子?才被拨弄了下,知?道接了。

男人顺手把浴室门关上,留给她一处地方缓解自己。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如果不?是自己的,一丝一毫都不?会占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可以取之无禁,用?之不?竭。周茉从前学过《赤壁赋》,年幼不?懂其中真?理,年长后又觉得太过清高,与世俗之见?格格不?入,可是,可是她如今好像终于?明白了,人这一生不?能占有很多东西,但总要有自己的清风和明月,疲惫时,茫然时可以朝他索取一二?,听?见?他的声音,看见?他的模样,就是造物者给她的无尽宝藏。

浴室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客厅寂静,周茉绕出走廊,头顶的毛巾吸着缕缕发丝滴下的水珠。

她又看了一遍楼望东的家,厨房的生活阳台被打开了窗户,外面的洗衣机在转,橱柜里只有一个杯子?,周茉拿了出来,又去找烧水壶,这里空也有空的好处,就是有什?么都能一眼看见?。

她按下煮水键,红灯盈盈亮起,等待的时候,客厅走来脚步声,周茉心神一眩,缩着肩膀,和水壶一起面壁思过。

“没穿鞋子怎么乱走?”

身后贴来一道热浪,滚烫的热浪,此刻水壶里的静水也被加热棒烧起。

周茉指尖搭在流理台边,听?着他低沉的呼吸,胸口也随之一陷,说:“出来看看手机有没有响。”

男人右臂从身后环住她,像钢筋铁骨一般圈住她的腰,周茉条件反射地往前撑起双手,像被煮着要沸的温水,只有远离加热棒地往上冒,才能喘出一点气泡。

而楼望东却说了句:“地上凉,茉莉踩到我的脚背上。”

她双腿仍紧绷着,男人幽幽深深的嗓音贴着她耳畔落:“茉莉,踩我。”

楼望东是那样轻而易举就搂起她,周茉踮起的脚尖忽而悬空,那颗心就像烧水壶里被加热棒顶起的热水,开始晃动。

哪怕脚心踩在他脚背上,仍然是不?稳的,怎么可能踩稳,她感觉要滑下去的时候,是楼望东托住她的腰,一道大掌就足够揽住她的前腰了,周茉的心咕嘟冒泡,还要对他抱歉地说:“踩不?稳……”

男人低低一笑,劲烈呼吸一寸寸浸入浓夜,对她说:“嵌实就稳了。”

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身形,他的轮廓,可是……可是他的存在感却是那样强烈,令她忍不?住浑身颤栗,踮起的脚尖越晃,那种?颤栗越随之叠上,他搂住她腰的双臂就像怕失去一般的紧缚,又庞大地笼罩着她,忽然,沸腾起的水壶口“噗滋”开出一朵水泡。

蒸气顷刻弥漫在整个狭小的厨房里,黏着在周茉的手臂上,脖颈间,连同她张开呼喘的唇也一下一下地吸入这股热雾。

她仰起头,似被蒸汽推得摇摇摆拂,又似蒲苇,似楼望东说的那株蒲苇,因为有一点韧劲在,所以还算能坚持住。

可他的手又要伸上来,去捏她的下巴,将她的头侧掰过去,与他接吻,腰肢一拗,他灼热的猛劲顷刻涌入她潮湿的唇壁,烫得她哭出来。

楼望东不?是那种?听?见?她哭就会停下来哄的人,但他嘴上到底会说些让她接纳的话:“不?是说要感激我么?周大律师,就这样感激我、就正?中我「下怀」了。”

她的上齿又要来咬下唇,而这次,楼望东已不?再用?舌去撬开她的唇,或者捏她的下巴,因他发现,捏「另一处唇珠」,她自会松开牙齿。

流理台上的水壶已经烧沸,突然自动跳闸,但他又探到了这一处开关,指腹一压,小壶口霎时喷涌出了一朵茉莉水花。

她细声让他别去按了,楼望东哄着:“继续烧一烧,否则一会等茉莉歇下来想喝热水,已经凉了。”

他潮湿的指腹终于?舍得抬起,越过周茉的身侧,将她倏忽往前一推,水壶下的加热棒猛然作业,顷刻又被溢出的水珠滴落而发出烈火声,周茉只能不?停加水,否则就要被他这样反复的烧开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