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儿再去一趟苏州,回来便娶妻,”秦煜麻木地道。
老太太眼泛泪光,拍了拍秦煜的脸,“祖母又怕委屈了你。”
秦煜说不委屈,“总是要娶妻的,娶谁都一样,祖母喜欢谁,孙儿便娶谁吧。”
老一辈的人老了,卸下担子叫他们年轻一辈的挑着,他须得担起来,毕竟人生在世除了儿女情长,还有许多事要做。
第373章 寻人
又是一夜无眠。
次日,秦煜便唤来守财等人,打点了车马,启程前往苏州。
路上,秦煜问守财当日秋昙是如何离府的,守财便将秋昙去镇国将军府,伪装成安平县主的丫鬟随她一齐逃出京城,后坐船去苏州的事儿说了,“真真叫奴才们好找,开头郡主娘娘说县主往安庆府方向去了,奴才们便跟着去,没寻着,只好返回去一路问询,直寻到平津渡口,又拿着画像寻了一日,才知她去了苏州。”
守诚听如此说,忍不住插话道:“二爷,安平县主真能折腾,去年寻林良辅寻到大营来了,王爷赶她也赶不走,后头林良辅不是上战场伤了手么,也是她在旁帮着包扎,不知如今怎样了。”
秦煜想到去年在景州时,林良辅与他围炉夜话的情景,笑道:“自然会修成正果,”说罢想到秋昙,面色又阴沉下去。
连林良辅和安平县主这对主仆都有结果,为何他和秋昙便不能呢?
次日,秦煜一行人到达平津渡口,他命守财去订客船,要订秋昙当日坐的那一艘,守财不得不去办了,因这艘船客人已满,还不得不多出了几十两银子,替换下几名船客。
登船后,秦煜站在甲板上望向碧水青天,就像当初秋昙见过的那样,夜里他躺在船舱,感受着晃荡的矮床和江水拍打船板的滔滔声响,像秋昙曾感受过的那样,上岸后,他也追随秋昙的脚步,赶去岳麓山。
苏州多丘陵,岳麓山不高,然因坐轮椅不便,秦煜并未上山,而是跟随守财等人下到山崖下,找寻秋昙的尸体。
几个月过去,虽明知道什么也寻不着了,秦煜仍然在崖下寻了三日,最后一无所获。
夕阳西下,暮色昏沉,密林中如萦绕着黑雾一般,鸟啼声凄厉哀绝,秦煜在一大石后,指着此处问:“你就是这儿捡着秋昙的鞋子的?”
守财道是。
秦煜便命守诚将带来的香炉和冥钱拿出来,他亲自点上三炷香叩拜,又烧了纸,而后一人在此处默了良久,才终于命守诚推他回去。
几人在山脚下的一农家歇息了一晚,次日又向他们打听是否有上山打猎的救了个姑娘,人人都摆手,然秦煜总不甘心。
于是两日后,他领着守财等人进了苏州城。
苏州烟柳繁华,人杰地灵,处处都是好风景,秦煜却无心看景,他像是带着某种感应,直往天水巷而去,守财知道秋昙住在何处,生怕秦煜寻着人,便拦他道:“二爷,这巷子里住的都是穷苦人家,没见过世面,当心冲撞了您。”
秦煜却执意下了马车,命守诚推他往巷子里去……
巷子深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秦煜循声而去,最后立在秋昙的小院门前。
门内,秋昙将小满从摇篮里抱起,掀开衣裳给孩子喂奶,小家伙立即止住了哭,吮吸着母亲的奶头,发出嘬嘬声;门外,守财已吓出一身冷汗,他拦秦煜道:“二爷,孩子没在哭了,咱们走吧,您瞧他们都在看您呢。”
秦煜扫了眼四周,见巷子里来来往往的妇人和孩子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颇有些不自在,便抬手命守诚推自己出去。
“诶,方才那人真俊,看衣着打扮像是富贵之家的,没听说苏州那个大户人家有位残疾公子的啊!”
“你再瞧,再瞧当心你男人挖了你的眼睛。”
“怎么,我瞧瞧还不成,那个杀千刀的,每日回来一身酒气,我还没把他怎么着呢!”
……
一行人走出天水巷,守财终于松了一口气,秦煜却一脸迷惘地望向远处,默默转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然而此处离富锦阁只一刻钟的脚程,守诚推着秦煜七拐八拐,恰从富锦阁门前过,守诚见铺子门前摆放的蜡人和蜡人穿的衣裳都与京城芙蓉斋的别无二致,激动地指着那铺子大喊:“二爷,您看,您看!”
第374章 阴差阳错
秦煜循守诚所指望去,见门口立着两尊蜡像,心中大惊,立即命守诚:“推我进去!”
于是,秦煜和守财一众人等入了富锦阁。此时正是午后,生意稀,伙计们都趴在柜台上午歇,一伙计睡得浅,隐约听见辘辘的轮椅声,抬起朦胧的睡眼望向秦煜一干人,摆手道:“公子,我们这儿不做男人的生意,您瞧墙上挂的成衣都是女孩儿家穿的。”
“我要见你们东家,”秦煜略微急切。
另两个趴着睡的听见这一声,也悠悠转醒,抬眼间看见一衣着不俗、气度不凡的公子在面前,旁边还跟着七八个家奴,便彻底醒了。
一伙计忙挤出笑脸,起身从柜台后转出来,呵腰上前问:“这位爷见我们东家做什么?是您与他相熟呢还是要谈生意呢?”
“谈生意,”秦煜淡道。
“好嘞,我这就去请我们东家,”那伙计应了声,便快步出门,往静月轩去寻春娘,其余几个伙计见秦煜这派头,也不敢怠慢,忙将人请去后院,好点心好茶伺候着。
那边厢,正同静月轩老鸨谈文胸生意的春娘见自家铺子的伙计过来,不耐地问有什么事。
“回东家,有一位坐轮椅的公子说要同您做生意。”
“坐轮椅的公子?”春娘蹙眉,心道坐轮椅的除了秦煜她没见过第二个,可秦煜远在京城,怎会到这儿来?于是她道:“你回去好生招待,我待会儿便来,”那伙计立即应声去了。
春娘的“待会儿”便是两个时辰后,待夕阳落下半张脸时,她才匆匆回了铺子。
伙计们告诉她那人已等了他一下午,期间没催促过一句,春娘好奇谁这样性子,于是陪着笑脸掀帘入了内院,只见一着石青色素面杭绸直裰的男子板正地坐在石矶旁,手上不紧不慢地摩挲着一只海棠蕉叶杯,正是当日在揽月阁同赵文贤拼酒的那位。因他太出众,虽只打过一回照面,春娘却他印象深刻。
秦煜听见脚步声,藏在袖管理的手握紧又松开,握紧又松开,才终于敢鼓起勇气回头看,却发觉来人并非他的秋昙,而是个男生女相,十分妖娆的男子,他目光一瞬黯了下去……
二人对着做了个揖。
春娘大步上前,撩了袍子在他对面坐下,玩味地笑着,“我认得你,你是秋昙的主子!”
秦煜心尖尖上仿佛被蜜蜂蜇了下,一下活了过来,他直望向春娘,“你怎么认得我?又如何知道秋昙的?”
春娘把玩着蕉叶杯,漫不经心道:“我原是京城人士,见芙蓉斋生意好便向那位掌柜的――秋昙取经,后头用自己的本钱在苏州开了家一模一样的成衣铺,如何,像不像?听说您会娶她做正妻,她如今过的如何了?”
积攒了一下午的那点希望也破灭了,秦煜握着蕉叶杯的手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