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喝什么酸梅汤,我要出去!”秋昙起身冲过去,房门却在她面前“砰”的一声阖上了,两个侯府长随正守在门口,而秦煜已由守诚推着往楼道口去,只见守诚俯身对秦煜道:“二爷,方才那使软剑的,您可要去衙门瞧瞧。”
“我瞧他做什么?”秦煜漫不经心说了声,忽想起什么,冷笑道:“我险些忘了,他是右手搂的秋昙,那便去传话,让剁了右手。”
秋昙隐约听见两句,吓得腿一软,后退数步,最后双腿挨着椅子,“噗”的坐倒在竹椅上。
秦煜太狠了,该不会她不愿随他回府,他便将她的腿剁了带回去吧,毕竟他多少沾了点变态不是么?
愈想愈害怕,愈想愈不安,秋昙索性起身在屋里来回踱起了步子。
不多时,楼道里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渐渐朝这屋靠近了,门前两个长随拦住要进门的人,“二爷吩咐除他之外任何人不得进这屋。”
“二爷何处去了?”
“不知道。”
“罢了,你把这银镯子转交给二爷,就说是昨儿那粉色荷包里的东西。”
……
屋里,秋昙听见银镯子和粉色荷包,不由想到自己丢的东西,于是待那人一去她便走到门口,将房门一拉,两长随抬手拦住她,“秋昙姑娘,你再往前便――”秋昙打断道:“我不走,你们把那镯子给我瞧瞧。”
那长随便将镯子递给她,她接过一看,正是自己放在荷包里的虾须镯。
“方才来送镯子的那人是不是额上磕破了?”秋昙又问。
“正是,秋昙姑娘如何知道的?”
“我如何知道,呵呵,我如何知道……”秋昙将门重重一阖,转身踉踉跄跄回到月牙桌前,跌坐在椅子里。
她看着手中的虾须银镯子,禁不住呵呵笑起来。
原来她在大街上被人抢劫,是秦煜的手笔,既如此,那一千两银子想必也是秦煜拿了去的吧,还有各个绣坊成衣铺都不愿接纳她做绣娘,秦煜一样功不可没吧?甚至今儿她遇险,险些被那人捅了一刀,秦煜来英雄救美,也是设计好的吧?
好一个秦煜啊!好一个爱她的秦二爷啊!
秋昙瞥了眼月牙桌上那杯冰镇的酸梅汤,恨恨的,手一扫将其扫落在地……
半个时辰后,秦煜推门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溅了一地的颜色鲜艳的汤水。
“跟我回去就这样委屈你?”秦煜面色微愠,随即挥退守诚,自己转着轮椅步步走近秋昙,“你知道我动用了多少关系,寻了你多久?你知道我每一日都在等你的消息么?”
秋昙猛地站起身,冷冷回视他道:“我自然知道了,您是侯府公子嘛,背靠整个平南侯府,还有王爷做靠山,要寻个人,还不动动手指的事儿,而我不过是个奴婢,蝼蚁一样的人,就活该叫你找着,就活该逃不出你们的手掌心!”说着,举起那银镯子。
秦煜没成想她会如此愤怒,像个红了眼睛的小兔子。
“这镯子怎么了?”
“方才有个脑袋叫我砸破的人上门来送这镯子,这镯子就是我的,放在我荷包里,昨儿我的荷包才叫人偷了,我的二爷,请问您这是怎回事呢?”秋昙笑得发恨,将那镯子重重拍在月牙桌上。
这是她头回冲秦煜动怒,她一个丫鬟,头回敢冲自己的主子动怒。
秦煜看着那镯子,低下了眉眼。
“二爷,您觉着很好玩儿是么?您知道奴婢一个人,没人能帮忙,没人可依靠,独自一人从京城逃到这儿有多不容易,您知道奴婢省吃俭用,生怕银子不够活,过得有多难,还得每日提心吊胆,怕您和老太太寻来,又把奴婢抓回去给你们关起来,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去的,您知不知道这荷包里的每一个铜钱对奴婢来说,有多要紧?您知道么?您当然不会知道了,您是侯府的二爷嘛,您何时缺过银子,您要什么有什么,别说一个铜板,一两金子也不放在眼里呢!”
“秋昙?”秦煜伸手去拉她,秋昙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奴婢躲来躲去也没逃出您的五指山,您觉着奴婢很愚蠢吧?您看着奴婢因丢了个荷包失魂落魄,因丢了一千两在街头哭起来,觉着很好玩儿吧?看着奴婢身无分文,又寻不着赚钱的营生,您很高兴吧?英雄救美的把戏险些要了奴婢的命,把奴婢吓得哭了,躲到您怀里,您心里在偷笑吧?笑奴婢到底还是玩儿不过您,还得向您投怀送抱,哭着喊着要跟您,这就是您想看见的吧?”
秦煜转着轮椅靠近她,急切地伸手要抱她。
秋昙却又后退了几步,两行泪刷的落下,接着她再站不住,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求您了,秦公子,放过我吧!求你和你祖母放过我吧!一个拿着永远也够不着的东西引诱我,挥着鞭子叫我做这做那,而后告诉我就是逗我玩儿的,我不配,您也是一样,您又何尝不是逗我玩儿,我在您眼里是猫儿狗儿吧,想怎么调教便怎么调教?我认输了,我一个奴婢,真比不过您有人脉有手段,”秋昙说着,呜呜大哭起来,秦煜不忍,伸手要抚她的头,忽的她站起身,眼泪一抹,直瞪着秦煜,“秦煜,今儿我就是不回去了,你要怎么着吧,要杀了我,刮了我,悉听尊便!”
他的手僵在半空,哽在喉咙里的那句“对不起”也没说出口。
第326章 狠话(一)
“我不是耍你玩儿,我想娶你做我秦煜的正妻,你明白么?”秦煜深深望着她。
他本想令秋昙求他,求他领她回去,可当秋昙真正求她,说出她出走的这些日子的辛苦时,他却心疼了,像个老父亲心疼女儿一样心疼,恨不能替她受了这苦难。
“二爷,我不配做您的正妻,您放了我我就阿弥陀佛了,”秋昙吸着鼻子。
“放了你,那我该去哪儿呢?”秦煜微低下头,似真将此事当做个紧要问题来思忖,片刻后他摇了摇头,“你只能跟我走,不想回府便不回了,我在外头给你买间宅子,你就住在那宅子里,等着我八抬大轿来娶,可好?”
“不要,不要,我都说了不要了!”秋昙又急又恨,跺着脚道:“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想高高兴兴活着,二爷,您就放了我吧,看在曾经我伺候过您一年的份上,放了我吧!”
秦煜眉头一拢,面露苦痛之色,他也想放了她,可想到从此以后再不能见她的面,他便不能忍受。
他自己转着轮椅过去,急切地抱住她,秋昙却奋力推开秦煜,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秦煜,你还有没有自尊,我已非清白之身了你还来拉我回去,你要娶一个不忠不贞的丫鬟做妻子,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么?”
犹如头顶响了个焦雷,他直直望着她,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谎!”
“我没说谎,你寻过倪老三了吧,他必定告诉你他没对我怎么样吧?”秋昙忽而笑了,抹着眼泪缓步走向他,“他的话你也信?他不过怕你罚他么,你是侯府公子,惯会权势压人,谁不怕您呢?不过您可千万别为难他,因着是我自愿的。”
一向温雅的秦二公子,此刻面上青筋暴起,身子前倾几乎要站起来,“他是什么东西,就能叫你自愿?”
“他倒也没那么不堪,至少双腿健全,二爷就不一样了,您什么也做不了,”秋昙这是明目张胆地挑衅他,笑话他双腿残疾不能人事。
秦煜双眼泛红,切齿道:“你收回这个话,我就原谅你。”
秋昙头回见秦煜这样子,心里怵得很,然口中却仍在放狠话,“不必你原谅我了,我如今已不是侯府的奴婢,不服你的管,况且,我心里没有你了,”说这话时她故意凑近他,盯着他的眼,“你放了我吧。”
锥心之痛,从胸口往四肢百骸蔓延,他一下伸手掐住了秋昙的脖子,“好!好!好!”
秋昙的脸色立时通红,双手死命掰扯秦煜的大手,接着口做呕吐状,一口气提不上来。
秦煜猛地松开她,她像个跑了气的球一样扑倒在地,捂着喉咙咳嗽不止,从脸到脖子根,整个儿红透了。
“你对我,从没有半分真心,”秦煜的声儿发颤,肚子里翻涌起来,禁不住捂着喉咙作呕。若秋昙对他有情,怎会自愿与倪老三苟合?怎会一个半月,便将他忘得干干净净,说心里再没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