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我看她手脚麻利,便调去伺候二哥儿了,”周氏道。
平南侯嗯了声,没再多言。
周氏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问秋昙:“有人来报我说府里好些婆子妈妈给你送礼,你也都收了,有这么回事?”
秋昙镇定地回:“回夫人的话,奴婢确实收了礼,不过那是二爷叫奴婢收的,奴婢还把各人送了什么东西都记在本子上,若夫人觉着有什么不妥,奴婢这便还回去。”
周氏故意不问她都有谁送了礼,只让平南侯误会去,她笑道:“如今我传你来问话了你知道要把礼送回去,早先干什么去了?我说你,原先在我院里倒挺老实,如今既做了二哥儿的通房丫头,更该规劝着他往正路上行,怎么反而自恃,先坏起规矩来?不过念在是初犯,今儿先饶了你,罚你两个月的月钱,再有下回,看不揭了你的皮,下去。”
一语未了,却听得门外有人来回话:“夫人,三爷身边的丫鬟春杏过来了,说有要事要禀您。”
“让她进来,”周氏道。
春杏原在汀兰院伺候了多年,院子里有几个交好的,她们方才听说侯爷要审秋昙,立即便去告诉了春杏,春杏深恶秋昙,自要来加把柴。
只见她掀帘进屋,向众人行了一礼便道:“夫人,奴婢有件要事禀报,前几日奴婢去厨下传饭,看见秋昙来要点心和肉,人一走,几个妈妈便说她常借着二爷的名义到大厨房要东西,每月听风院在厨下的账目都比旁的院子高出一截来,远超院子里主子奴才们的份例――”秋昙倏地打断:“你自个儿的罪名别安在我身上,老爷夫人,请去把厨下的人传来,一问便知道是谁顶着主子的名义要东西了。”
周氏无法,只好又派人去传厨下的管事陈荣家的。
孙妈妈不知周氏此刻不想动秋昙,还以为周氏想借机治死她,便也站出来应道:“春杏说得不错,厨房的账报上来老奴也看过一回,听风院吃的确实太多了些,夫人您不是也看过那账么?您不记得了?”
周氏当然记得,从厨下送上来的账目来看,近一年确实听风院吃得太多了,可她为着一个厚待继子的贤名,始终没放在心上,横竖就是每月多十多两银子的事儿。
“有这回事?”平南侯浓眉深蹙,望向周氏。
秦昭立即接过话,“父亲,二哥自小到大什么没吃过,口腹之欲没那么强,定是底下的奴婢借二哥的名义行事,二哥忒纵着她们了,就这个秋昙,连我的嘴也敢犟呢,都是借了二哥的胆子。”
“请三爷据实说话,奴婢怎会无缘无故犟您,只要您规规矩矩的,借奴婢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顶您的嘴!”秋昙低着头,声调却决然。
平南侯听出话里的猫腻,深深看了秦昭一眼,把秦昭吓得低下头去,不过平南侯也看出来了,秦煜叫秋昙迷得不浅,秦昭也与她有旧,这样妖俏的奴婢怎可再留?
“不必再查了,即刻把人绑了送庄子上!”平南侯大手一挥。
屋里众人的心都放回肚子里了,春杏低着头窃笑,周氏怕秋昙鱼死网破说出不该说的话,便命:“来人把她带下去,嘴也堵上。”
立即有两婆子走进门来……
“老爷,奴婢……奴婢……”秋昙的口立即被一健妇堵得死死的,接着两只胳膊也叫反剪在身后,她的力气不大,狠命挣扎,却丝毫没挣开一点儿。
谁知这还没完,又有奴婢来禀说:“夫人,扇儿过来了,说有天大的事要禀报侯爷。”
秋昙一听,立时双腿发软站不起来,周氏更是头皮发麻,还是一旁的孙妈妈喝道:“没瞧见这儿正忙么?她一个小丫鬟又来凑什么热闹,还天大的事,能有什么天大的事?”一面说一面走出去料理。
谁知平南侯却抬手道:“把人带过来。”
周氏定了定神,忙赔笑道:“侯爷,不必了,她们这些小丫鬟我会料理,您先去歇午觉吧。”
“我不困,把人带进来吧,”平南侯道。
周氏的手指头抵着桌面,因太过用力,长指甲“咔”的一声折断了,立即有鲜血汩汩流出……
“夫人,这是怎么?”平南侯倏地抓住周氏的手,喊了声来人,“传大夫来!”
秦昭和周围几个奴婢也都忙乱起来,包扎的包扎,喊大夫的喊大夫,拿药的拿药。
孙妈妈便趁这忙乱之际,轻声呵斥那两个按住秋昙的婆子,“愣什么,快把人带出去,即刻驾车去平安庄。”
两婆子应是,立即押了秋昙出门,而孙妈妈也急忙出去料理扇儿。
谁知这扇儿是个敢拼命的,这会儿已冲开七八个丫鬟的阻拦,直踉跄着冲入汀兰院……
她头发散乱,衣裳也叫人抓破了,上前来指着孙妈妈便骂:“你这个老巫婆,黑了心肝的,二爷命你派我去厨下,你却把我指派去扫厕轩,我呸!还不是因着我知道你们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我告诉你,今儿我便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把你们这些脏的臭的都翻上来!”立即有人上来堵她的嘴,强拉她,扇儿便张口咬人,惊声尖叫,把几个小奴婢吓得不敢再上前。
秋昙也趁乱挣脱出来,将口里的帕子拿出来往地上重重一扔,回头便往厢房去,见着昔日的好姐妹冬梅,她上前一把拉住她:“好姐姐,你快去告诉二爷,说我就要没命了!快去快去!”
冬梅犹豫了一瞬,便立即趁乱去了。
接着,秋昙袖子一挠,又要上去拦扇儿,可这时已来不及,只见平南侯背着手不紧不慢地从屋里走出来,“闹什么?”
侯爷身形魁梧,又是上战场杀过敌的,光是往那儿一站,满院子的奴婢便无一个再敢吱声。
“把人都带进来!”
第249章 审问(二)
于是,秋昙又让那两个健妇抓住塞了口,押回屋里,扇儿也叫两个婆子按着肩,进了屋,跪在平南侯面前。
“你方才说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平南侯撩开袍子坐回原位上,冷冷看着扇儿。
一旁周氏的食指已包扎好了,鲜血却立即渗透了象牙白帕子,指头上一片嫣红,她此刻已吓得手足冰凉,头皮发麻。
扇儿眼泪直流,自从出了听风院,她便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孙妈妈命底下的奴婢排挤她,她每过几日都要挨一顿打,受一通训斥、背一回黑锅,实在不想活了,听说今日平南侯在这儿审秋昙,她便拼着一条命过来了。
她朝上一个头磕下去,“求侯爷为奴婢做主,奴婢原是在听风院伺候的,无意间发觉秋昙换了二爷的药,禀报了二爷,二爷宠爱秋昙,便那药吃了有害也没计较,反倒秋昙愈发得意起来,挑拨二爷,排挤奴婢,把奴婢挤出了听风院,后孙妈妈不知可是叫谁收买了,也与她们同出一气,可劲儿作践奴婢,奴婢只想求一条生路,求侯爷开恩!”
一旁的秋昙扭着身子,呜呜呜想解释。
她可没排挤扇儿,都是扇儿自作孽,遭了报应,且扇儿只说她换药,又没带出周氏来,那黑锅岂不都由她一人背着?
“把布扯开,让她说话,”平南侯冷冷看向秋昙。
帕子立即叫扯开了,秋昙深深呼吸了两口,又咽了口唾沫润嗓子,这才道:“侯爷明鉴,奴婢换的药是大夫开的,并非什么毒药,全是因着二爷只吃李太医开的方子,不吃旁的大夫开的,可那大夫诊断得极好,开的药也没错儿,奴婢想着,既然李太医的药吃了这么些年也不见好,不如试试这个,便偷偷换了二爷的药,侯爷您若不信,便派人去查,去问,那药还在二爷屋里放着呢,再请个大夫来验,绝无不妥。”
“你……你说谎!那药若无毒,二爷做什么抽你鞭子?”扇儿激动地指着秋昙。
“你才伺候二爷不久,自然不知道二爷的脾气,药里若有毒,二爷早把我打死了,他抽我鞭子,不过是叫我记住教训,下回不可再换他的药,”秋昙一字一句坚定道。
“不……不是这样的,”扇儿摇着头,一张脸憋得通红,却又不知如何解释,她并不知其中内情,只隐约知道此事同周氏有关,于是又看向周氏,才要说话,周氏已一掌拍在案上,“缝了她的嘴,这算什么天大的事儿?闹到这步田地,还把我院子里的人打伤了,眼里没有主子,拉下去打五十个板子撵出去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