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1 / 1)

秋昙受宠若惊,心道自己不过生个病,怎么不仅待遇变好了,秦煜对她的态度也温柔了许多,该不会得了不治之症吧?

“奴婢好多了,”秋昙说罢,便在小桌前落了座,与他相对。

秦煜见她面色红润,信了她身子渐愈的话,便道:“要按时用药。”秋昙低低应了声是。

此刻,秦煜的心终于踏实下来,昨日和今日整整两日,秋昙不在身边,他觉自己好像飞在天上的一只孤鸟,脚着不了地,心也沉不下来。

接着他便不再同秋昙说话,转过身去继续下他的棋,只是有时会突然回头看她一眼,秋昙则压根没意识到,她百无聊赖地趴在螺钿小桌上,用桂花糕砌房子,旁边就放着熏笼,她一点儿也不冷。

第193章 养病(二)

如此对坐一回,待到夜深要宽衣歇息时,秦煜才收了棋盘,命秋昙回屋,“天儿冷了,多加一床被子或灌个汤婆子,不然病情加重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伺候?守诚一人也顾不过来。”

秋昙应是,却步退出了屋子。

然而因白日睡得太足,夜里她又失眠了,直到后半夜才有了些许睡意,次日醒来时,众人已用过早饭。

她起身更衣,洗漱梳妆毕,便强迫自己沿院子的墙垛跑了三圈儿,待微微有了汗意才回来用早饭。她想着,自己肯定没大病,只是太久没活动,多跑跑步精神便能好起来,且白日要管住自己,不能睡,如此,夜里才不会失眠。

用罢饭后,她仍要帮翠袖她们做活儿,她们仍是不肯,只请她回去歇息。

正当她百无聊赖之际,有厨下的婆子送米菜来,秋昙于是捡起自己那账本,过去记录菜品,因中间漏了一个月,她便问领头的妈妈:“妈妈,前一个月的账你们厨房可有记下?我想借来瞧瞧。”

那妈妈一听她问账,神色大变,连说三声“不晓得,”便领着另一跛脚的妈妈急急出门,往紫竹林外去了。

秋昙纳罕,几个菜蔬而已,又不是什么秘密,怎么就看不得。

送菜的两个妈妈才去,林妈妈又登门造访,请秋昙过去汀兰院,夫人要就前些日子她收礼的事儿给她个处置。

秋昙知道这只是个借口,定是周氏又有要紧事吩咐她办,于是她披上白底绿萼梅的披风便随她出了院子,谁知半路望见吴妈妈从夹道里走出来,风风火火地一路行,一路哭,直哭到汀兰院门前,那妈妈索性就坐在院门前不走了,放声大哭起来。

门口几个丫鬟连忙上前劝慰,吴妈妈却猛甩开几人,“不必你们扶,你们只去通报夫人,我要夫人给我做主,今儿一早,鸿雁正同长辈们吃饭呢,突然府里就来了几个人抓他过来,不就是贪了几两银子么,这府里有又谁是干净的?偏拿我们的人做筏子,太太都高抬贵手放过了,还紧揪着不放做什么?怎么的,打量着把我吴妈妈推下去了,你们能得好处?如今鸿雁叫打得皮开肉绽,林萍儿,说的就是你,你出来!”

林萍儿说的就是林妈妈,她管着府里的人事,又与吴妈妈有过节,今儿秦煜便是从她手里派了人去抓鸿雁的。

林妈妈和秋昙此时就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芭蕉树下,二人都止住步子没再往前走。

林妈妈只冷眼看着吴妈妈撒泼,笑向秋昙道:“若不是仗着夫人陪房的身份,我早治了她了!你也别下去,这疯婆子疯起来连狗也咬的,就是你主子要打他侄儿,她见了你更要扑上来呢。”

秋昙想起吴妈妈上回喝醉酒来听风院门前叫骂,后头到庄子上又百般地刁难管事和管事老婆的事儿,便知这人不讲理,惹不得,于是向林妈妈行礼告退道:“妈妈,奴婢改日再来,想必夫人要料理她的事儿,也得好一会儿。”

林妈妈不做计较,允她回去,自个儿也往别处去吃茶了。

横竖无事,秋昙在园子里晃荡一回,半个时辰才回听风院,推门进去,便见守诚将扇儿和?味?从屋里请出来,喝道:“说过多少回了,屋里不用你们,还来凑什么热闹?阶下跪着去,二爷不让起,便不能起,”说着,帘子一摔进了屋,而?味?扇儿两姊妹便屈膝在正屋门前跪了。

秋昙大为惊讶,闪进西厢房,此时绿浓正坐在塌上做针线,秋昙便拍她的肩,朝外努努嘴。

绿浓会意,放下绣到了一半的荷包,笑道:“扇儿这蹄子不长记性,上回向二爷献殷勤才叫发落了,这两日见你病了不在屋里伺候,又去碰钉子,果然就让罚了,她姐姐也是可怜,替她求个情,也罚跪在那里了。”

“?味?乖巧懂事,还帮我写过礼单子,我去二爷跟前求个情,”秋昙说着,就要去,绿浓一把拉住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快别,二爷在气头上呢,听守诚说方才二爷命人去一管事的家里,把那管事抓回府,结实打了顿板子,叫撵出去了,为此又同夫人置了气,眼下在气头上呢,扇儿正是触了这霉头,才……”

秋昙摇着头叹了声,心道秦煜这人大局上没甚错处,行事上却忒直了,好歹是夫人陪房的亲戚,径自命人去人家家里拿人,这不是明着打夫人的脸?打人不打脸啊!

于是,秋昙在绿浓这儿吃了一盏茶,又说了回话才出门去,一抬眼,恰见守诚从屋里出来,站在石阶上,垂眸俯视着?味?扇儿,故作老成的口吻,“你们莽撞冒进,冒犯了二爷,二爷宽宏,只命革一月月钱,罚去枫树林里扫落叶,若还有下回,便各打二十板子,撵出府去。”

“谢二爷,”二人应了,这便撑着地缓缓起身,因跪得太久,膝盖疼得厉害,在原地按揉了好一会子。

秋昙深知不能看人家出丑的样儿,正要回绿浓屋里躲躲呢,两姊妹便回过头来,与秋昙的目光对上,?味?立时羞红了脸,低着头往自己屋里跑,扇儿则面色不忿,噘起一张嘴,冷冷回视秋昙,好像不是秦煜罚她跪,而是秋昙罚了她跪,她对秋昙恨之入骨似的。

随后,扇儿去杂物房拿了把扫帚,跟她姐姐一同出院门,往枫树林走,一路上,?味?少不得训扇儿:“你安生些吧,来这儿也几个月了,二爷什么脾性你不是不知道,便是秋昙病了,他也看不上旁人,你这时候去钻空子,令人不齿。”

扇儿踢得脚下的石子乱飞,“我可不像姐姐你那样胆小,老实做活儿能熬出头么?总是要试一试的,况且秋昙算什么呀,不也是挤下了原先的大丫鬟冬儿才上去的么?她能上我怎么就不能?况且她还是夫人院里的人呢,方才你没见林妈妈来寻她?你等着吧,总有一日她会露出狐狸尾巴,那时我便要揪着她的尾巴把她拉下来!”

第194章 告密(一)

次日一早,秋昙教外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吵醒了,她定了会儿,觉浑身不得劲儿,双手撑着坐起来,头昏脑涨比以往更甚,于是又一头栽了回去,躺着缓了好一会儿。

她心道才好了两日又开始作晕,恐怕真得了大病,得请李太医再来瞧瞧。

可再难受,昨儿没去见周氏,今儿也少不得挣起身子去见。

……

汀兰院正堂里,周氏正坐在贵妃榻上听几个媳妇回事,刘勇家要屏风,她便命一旁的丫鬟彩莲登记了,而后给刘勇家的发了对牌,命她自去库房取。

秋昙来求见,在檐下往里望了眼,见周氏走不开,便到偏厅里坐着去了。

一坐便坐了半个时辰,正屋里没声儿了,周氏才忙忙地过来。

她从秋昙面前过,瞅了她一眼,而后在正前方铺着半旧灰鼠皮垫子的贵妃塌上落座,上身半倚着黄花梨木小几,端详着她的脸色,道:“听说你近来病了,吃了药么?”

秋昙从玫瑰椅上起身,趋上前向周氏行礼,恭敬道:“劳夫人记挂,奴婢只是小病,不碍事。”

周氏颔首,又道:“要吃什么药,尽管去支领,我知会了,她们不敢给你次的。”

秋昙诶了声,道谢再三。

又问了几句庄子上的事,周氏才说起正题,“你伺候他也有大半年了,可见他同府里哪个走得近?譬如他要人跑腿办事,首要想到的是谁?”

这两日秦煜料理了几个庄头管事,空出来的缺儿府里多少人虎视眈眈,她不能让秦煜把他的人塞过去。

秋昙忖了会儿,道:“二爷在府里只亲近老太太,原先跟四爷也走得近,后头却不来往了,至于底下人,只有一个林良辅听二爷的,也都送给县主使了,府里就只剩下听风院的丫鬟们听他的差遣。”

周氏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心道秋昙这样贴身伺候的都说没有,那便是没有了;不过他与他奶母关系倒好,但那位老妈妈已不在府里伺候;老太太这回也大有置身事外的意思,如此,一切便都尽在她的掌握。

只是,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我以为能从你这儿问着什么有用的,还想着提前还你身契,放你出府,如今看来,是你没这造化,”周氏说着,唤了声孙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