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1 / 1)

秦煜接过,脆脆咬了一口,黄瓜的清香立即盈满口腔,果然才从瓜藤上摘下的果子新鲜,吃着尤其不同,接着他又咬了第二口。

平贵见他喜欢,便命那佃农:“摘几个送到我院里去。”

如此,那佃农便没再多言,向秦煜等人打了个千儿,便回田里摘瓜去了。

秦煜由守诚推着继续往前走,他一面嚼着黄瓜,一面指着那水渠问:“这水渠何时修的,我看给你们庄拨的银子里,其中一项是修筑水渠的,年年都有,这是为何?”

平贵指着那三丈来宽的水渠,眉目舒展,颇为自豪地道:“回二爷的话,原先这儿只是条小水沟子,不过丈许宽,源头在三里路外白灵山上发迹的一条小河,小的想着要灌溉良田,这样小的水势远远不够,七年前便向侯爷禀明了此事,侯爷深以为然,命王仁贵与小的督造水渠,才有了今日这四百几十亩水田,其实七年前只有三百七十多亩,因水充沛了,小的领着人开荒又开出来几十亩地。”

秦煜深深颔首,“那后头怎年年都要修缮费?”

“唉,这说来就话长了,”平贵叹了声,随即将当初修建这水渠时,王庄头昧下银子,偷工减料,以致堤坝不固,年年修缮的原因说了。

秋昙听到此处,便觉不对劲儿,怎的王仁贵则像摊烂泥,这管事好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接着一路上,平贵都在数落王仁贵的种种不是。

日头愈升愈高,他估摸着快到正午了,才止住话头,呵腰道:“二爷,您也走得差不多了,不如回去歇息会儿,用午饭,用罢了饭小的再把出入仓库和庄子的收支账本都拿来给您看。”

秦煜抬手说不忙,“离午饭还早,你先把佃农喊来。”

“都喊来?”平贵微愕,旋即做出个笑脸,笑意未及眼底,“这……这三四百号人呢,个个都是泥腿子,大老粗,别冲撞了您。”

“尽管把人喊来,我不怕冲撞,”秦煜道。

秋昙偏头看了眼秦煜,心道他不是不爱见生人么?

“这……”平贵犹豫了会儿,一转眼,望见东边山上石榴枝头的累累硕果,忙指着那山道:“二爷,有什么话您问小的,便有小的不知道的,也有账本可循,何苦去见那些粗人,脏了您的眼,您有闲暇不如去山里走走,看那山上,如今石榴红了,还有金桔和柚子。”

秋昙展眼望去,果然望见山腰上,枝头挂着红灯笼似的石榴,她眼都直了,还拉绿浓道:“绿浓你瞧见了么,那是石榴吧?”

从昨儿秋昙受惊,秦煜执意要去探望,平贵便看出来秦煜对秋昙不同别个,于是他接过秋昙的话道:“那正是石榴,府里年年的石榴都是我们庄子供上去的,不过那个可不如这个新鲜,姑娘若喜欢,过去摘几个吃,自己摘的吃着才香哪!”

秋昙咽了口唾沫,对秦煜道:“奴婢不敢耽误二爷的正事儿,先料理了该料理的,再去摘果子吧,二爷您看呢?”

秦煜不言,只看向平贵,那眼神便是命他立即去喊人。

平贵面色微僵,再没话可搪塞,只好命身后跟着的伙计:“按二爷说的办。”

那伙计应是,这便下去办差了。

第173章 问话(一)

接着,秦煜又随平贵往下去了一小段,秦煜问起府里拨的各项款项的使用,平贵要么不知,要么只能说出个大概,秦煜不知他是有意搪塞还是当真不知道,觉着没意思,便命回去。

回到院子时,已是午时一刻,灶房上方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饭菜的香气从院里飘出来,秋昙闻出菠菜木耳、清炒南瓜尖等时兴蔬菜的香味儿,禁不住咽唾沫。在府里吃多了山珍海味,这清淡的农家小炒反而更得她的意,昨晚那一顿便是她有史以来吃得最多的。

秦煜没她这般的口腹之欲,平贵呵着腰请他去正厅用饭,他却摆手道:“院里都是你的家眷,见了我还得避嫌,麻烦,往后你命人收拾三四样小菜送进我房里便是,不过眼下先把账本和名册寻出来。”

平贵自然还要客气几句,请秦煜去饭厅用饭,秦煜推辞再三,如此,才不得不罢了。

不多时,秦煜便由守诚推着回了屋。

因方才从田埂上过,轮椅的两个轮子沾了不少泥,守诚便伺候秦煜在矮塌上坐了,而后推着轮椅出去冲洗,秋昙则侍立一旁。

不多时,一奴婢端着黑漆小托盘进了门来,秋昙上前接过,请那奴婢出去,而后将托盘里的四样小菜端出来在桌上摆了,再伺候秦煜净手,自己又试了回菜,这才将碗筷摆上,请秦煜用饭。

秦煜接过竹筷子,眼睛瞥向她的腿,声调漫不经心的,“昨儿伤着了么?”

“奴婢只跌了一跤,没伤着。”

“那你脸色怎么……”

“大约奴婢认床,昨夜怎么也睡不着。”

秦煜听罢,心道自己认床,昨夜也眯了两个时辰,秋昙倒比他还娇气,想来该早些料理了庄子上的事儿好回去。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秋昙抬眼看去,只见平贵双手托着三本账本过来了,她这便上前,接过账本,放在塌旁的鸡翅木小几上。

秦煜一见账本便没了用饭的兴致,胡乱吃了几口便命秋昙拿名册来给他看,而后命秋昙就着剩下的饭菜把午饭吃了。

秋昙吃他剩的点心不知吃了多少,以致吃他的剩菜也觉理所当然了,于是在他对面坐下,搬起碗便用了起来。

二人相对,一个用饭,一个看账,屋里寂静无声,只闻得见碗匙相碰的叮当之声,和书页翻转的哗啦声。

守诚推着轮椅进来时,望见相对而坐的两人,竟觉不好意思打搅,便就立在檐下不进来。

屋里二人恍然未觉,不多时,秋昙吃到了八分饱,放下碗筷,秦煜也恰好粗略翻完了两本账,二人抬起眼,四目相对间,秋昙的心忽“咚咚咚”的狂跳不止。

“二爷,”守诚见秋昙用罢了饭,终于推着轮椅进门,道:“方才有个奴婢来禀,说佃农们都过来了,就在院外等着您呢。”

秦煜将手中账本搁在桌角,悠悠看向秋昙。

秋昙这才回神,她低下眉眼,感受着愈跳愈急的胸口,起身告退出去……

不多时,守诚便服侍秦煜坐回轮椅,推着他出了门,秋昙立即跟上,随秦煜一齐走出院子。

果然,大门口的空地前站了乌压压一片佃农,横排竖列地排好了,因有人小声说闲话,便聚作一片嗡嗡声。

他们见秦煜过来,立时都将身子站直,一齐向秦煜行礼称“少主子”。

秦煜这些日子常在生人中来去,不如原先那样怕人了,他由守诚推着,从从容容地来到他们面前,目光一一扫过去,见人群中只有半数壮年,却也无青年的朝气,个个粗布衣裳,形容枯槁,目光呆滞。

他不知该说什么,也确实不会同生人打招呼,便只问:“都吃过午饭了?”

众人道吃过了。

这时两个小丫鬟将一张长条案从门里搬了来,放在秦煜面前,案上正放着账本名册及笔墨纸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