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声音中满是恶意,完全不像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物件,而像是个活人,在冷眼旁观,冷笑着嘲讽他的狼狈一般。
封霄阳觉得这声音极为熟悉,却再没有任何继续考虑的力气了。
冰鸱毒失了压制,从丹田中蜿蜒而出,很快便蔓延到了封霄阳全身,将他身上的魔息与各类术法尽数吞噬,顺带着吞没了他身上的最后的几丝气力。
李致典被那股香气熏的头晕,终于迟钝的意识到了自己身体上那些不同寻常的反应究竟意味着什么,满脸惊恐的想要后退,却是动弹不得,甚至于被信香所诱,无法控制的向着封霄阳的方向踏出一步。
树枝被踩断的细碎声音传入封霄阳耳中,激的他猛地抬了头,原本暖棕色的虹膜如今已然完全变成了血一般的红色,无神的眸子精准无比地定在了他身上,哑声怒喝道:“李致典,我是你师尊!”
李致典被他骂的一怔,脸色瞬间便白了几分,仓皇的后退几步。
那可是他师父……是他当亲生父母看的师父!
怎么能对自己当做父母看的人有这样龌龊的欲/望?
他刚才脑子里想的,究竟都是些什么?!
李致典脸色苍白,只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师尊,下意识退了半步,想避的远些,彻底消除这诡异香气的影响,却又放不下如今满身冷汗、状况看起来相当不好的封霄阳,颤着声道:“师父……”
他话未说尽,便猛然顿住,被眼前所见惊的瞠目结舌。
只见封霄阳散落的乌发从发尾起,如潮水般褪成了耀眼的鲜红,眼下缓缓现出一道魔纹,五官也有了细微的改变,变得更加邪气狂狷,周身的气质更是如脱胎换骨一般改变,几息之间便从懒散随意的逍遥门门主萧沫,变成了暴虐邪魅的当代魔尊封霄阳。
李致典从未忘却七年前红发魔尊对他的追杀,怔怔盯着眼前忽然变了个样子的师父,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做何反应,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场恶趣味的幻境之中,遍体生凉。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要出声问上一句,师父,你是不是在戏弄徒儿。
那个嘴上毫不留情,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懒散师父,怎么会是凶名赫赫、手中握着无数条人命的当代魔尊封霄阳呢。
李致典惊的瞳孔骤缩,心中满是难以置信,下意识便觉得眼前的场景都是假象,脑中却无法控制的飘过无数他之前便已然意识到了不对、却完全没有多想的事:
难怪他说自己是剑修,剑法却差成那副模样。
难怪他身上一丝儿灵力都没有,却狂的像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三界第一人。
难怪他拿的出那么多的宝物灵石,难怪他看得出天阶术法……
难怪他从来对财物没什么具体的感觉,难怪他会面不改色的将胡点芳剥皮抽骨。
原来自己的闲散师父,竟是那杀人如麻的当代魔尊。
那些曾经觉得是过度揣测的猜想被一一证实,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前却仍是那幅被他刻入了魂魄之中、成为了相当一段时间梦魇的脸,心中惊讶疑惑愤怒与无措交加,一时间竟将那股龌龊至极的冲动彻底压了下去,却仍是止不住的担忧着。
这个教他仙法、天天叮嘱他不能滥杀无辜,被他视为亲生父母一般的人,居然会是封霄阳。
李致典有些想笑,微张的唇却尝到了些咸涩的泪。
他有些无措的抹了把,握着满手的湿意,心中怒意与委屈交加,看着那个浑身狼狈、对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浑然不觉,蜷紧了身子,正一声连着一声嘶声让他滚的人,又是向前踏出一步,哑声道:“师父,戏弄我很好玩么。”
封霄阳的骂声猛然停住,似是感受到了他的靠近,也察觉到了自己身上发现的变化,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慢慢向后退去,低声道:“滚……不要再靠近了……”
他的声音中,竟是少见的带了些有些惊惧的颤音。
李致典充耳不闻,望着面上露出些惊惧之色的人,只觉得讽刺无比,止不住的想笑,笑声却比哭声听起来还难听些、苦涩些:“……不对,我该叫你魔尊大人。”
现在想来,过往那些勤加修炼、满心仙法的日子,都像是个残忍无比的笑话。
是这个人授他仙法、一步步将他引入了修真的大门,让他看到了自己从前从来不敢想的另一番景象,却也是这个人,在最后一刻打破了他的幻想。
真是好笑,他一直以来尊敬崇拜、并以之为目标榜样的师父,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魔人。
还是曾经追杀过自己的那一个,是能站在三界顶端的魔界至尊。
那年萧沫于生死一线间将他救下,又传他仙法,对他勤加照顾,引的他忠心耿耿、甚至能够为了这人豁出命去,现在看来,却终究是一场精心计划过的戏码。
“七年,七年……你足足骗了我七年。”他眼泪掉的止不住,声音中却是带了点苦涩笑意的,“你玩够了吗……封霄阳你玩够了吗?!”
话到最后,李致典已经完全破了音,几乎是在嘶吼。
他早知道自家师父用的不是真名,也在相处中隐藏了许多,总幻想着自家师父的真实身份可能是一方巨擘,未来带他飞黄腾达
可他怎么会是封霄阳,怎么会是那暴虐嗜杀的当代魔尊?
封霄阳沉默不言,只下意识的不断挣扎着后退。
李致典与他靠的太近,他几乎能听见少年那嘶吼中极力掩藏的泪意,心疼的厉害,却又打心底里怕着。
他是知道这炉鼎体质有多么要命的,也知道系统的目的,却打心底里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怎么能真的和自己的徒儿搅在一起呢?!
脑中仍是一片混乱,李致典带着哭音的质问也忽远忽近,却句句都听的分明。
他有心想狡辩几句,却突然觉得,好像没什么要解释的了。
那些事的确是他做的,也的确没的争辩。
封霄阳只是有些遗憾他本来想好好和李致典道别的,虽说具体情形还没想好,却必然不会像现在一样被撞破身份,狼狈又难堪。
而且还有可能做出些超越师徒关系的悖德事。
他脑中乱的厉害,一边是对系统的愤怒,一边是对自家徒儿的无尽内疚与惧怕,又要压制着越来越激烈的热度,怕自己真做出那样的事来,终是血气上涌,在李致典字字带泪、声声泣血的诘问中吐出一口污血,彻底昏死过去。
李致典被这口血惊的差点要丢了魂,几步赶到封霄阳身边,却碍于先前的遭遇不敢碰他,下意识喊出声来:“师父!!”
话音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正要输送灵力的手停在半空,眸中尽是挣扎之色。
就在他心中煎熬、犹豫彷徨之时,遥遥传来一声悠长凤鸣,紧接着飞一般冲来道青光,化作一个异域衣装的少年,抢在李致典接触到封霄阳之前,将那已然昏死过去的人打横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