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真的是对的吗?

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按着剧情走,不去动心不去心软,才是对这个界面的人来讲,最好的结局?

鲜红的寿数倒计时现在永久挂在了他眼前,封霄阳日日夜夜盯着那一串不断减少的数字看,慢慢品出了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意味。

说不后悔是假的,说后悔又不尽然,更重要的是,他也没了重来的机会。

前尘过往已成定数,封霄阳无法回头,只能按着目前的局势,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车帘被风掀起,一道披了红袍的冷峻身影纵马经过,半张脸都被包裹在银铠之中,浑身上下透出股沙场磨砺出的血气来,倒提了一杆缠了红缨的银枪,直直向着缠斗之处奔去。

是那位铁血公主陈沛岚,身后跟着的官兵,也都是公主府中的熟面孔。

车帘一起,周围的闹声瞬间便大了起来,与仓皇四散的脚步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支离破碎的议论声:

“……国教无能,上仙天降……”

“皇上好似是驾崩了……”

“公主为何来此?”

“……牝鸡司晨!”

封霄阳将车帘掀起了些,瞧见那些仓皇逃命的凡人,没来由的心悸了下,平素总带着笑意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些凝重神色,望着四周的一片乱象,忽的有了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

皇帝驾崩、上仙天降,这朝廷是该乱上些时候,却怎么想都乱不到封霄阳这个当代魔尊身上。

他本该顺杆儿往上爬,借着这机会给逍遥门多要上些权利,却是没来由的恐惧起来,伸手抚上眼下,竟是触到了忽然滚烫起来的魔纹。

程渺注意到了他身上的异常,微微皱了眉,伸手抓住封霄阳下意识想要抓挠魔纹的手:“这是怎么了?”

封霄阳惊的浑身一颤,下意识拍开程渺的手,涣散的目光好一会才对上了焦,看清了眼前淡淡注视着他、眼底满是焦急与担心的人。

他垂了眸子,隐去瞳孔中压不下的几丝血红,轻声道:“……没事,可能是最近太过操劳了些。”

魔纹异常亮起,是魔界将有大魔降世的预兆。

而能让封霄阳这个当代魔尊打心底里感到忌惮、甚至亮起魔纹预警的魔人,全三界怕是只剩下了一个人。

那位半步成神、身具古龙血脉的前代魔尊,苍景曜。

万里之外,魔界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万年冰封,层层冰雪蜿蜒成流动的水纹,却纹丝不动,与此地那被封入冰中的万千生灵一般,诡异而又寂静。

千丈冰层之下,一条沉睡许久的巨龙缓缓将眼皮掀开了条小小的缝隙。

它的双眸均为重瞳,竖成两道细细的黑线,衬着近乎苍白的瞳色,像是碎出裂痕的冰湖。

那双眸子透着无机质般的光泽,好看的不像是活物,过了许久的时间,才微微一颤。

冰窟之中,响起声沙哑苍凉、似在叹息般的龙吟:

“……竟已千年了。”

作者有话说:

慕风欲陈凡部分:

传送法术是提前设下的,全不以主人的意志为转移,亮的无情、灭的也无情。

陈凡眼前一亮一暗,便到了处小小的屋子里。

四周陈设极为简单,榻上放了条极薄的锦被,如今乱成一团,展示着屋中人走时的匆忙。

这是慕风欲受罚的地方,陈凡将传送落点设在此处,是想着一旦成功脱逃,便来此将慕风欲身上清虚派的东西取下,再带着他一同离去。

可他没料到,慕风欲居然再次违反了他命令,居然直直冲到了道观之上,居然替他挡下了那本在计划之中的一撞。

陈凡在传送前下意识扯住了眼前人的衣物,却只撕下了一片带着血痕的衣襟。

他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在传送之中做了太多的挣扎,本来便被冲击的不太清醒的神智如今更是乱成一团,紧紧攥着手中那片碎布,腿脚一软跪在了地上,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腰上少了一大块肉,是因他在传送途中的挣扎所致,陈凡却全然感觉不到痛,浑身上下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将碎布攥出了些新鲜的血迹,艰难无比地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咬破了舌尖,拿精血御起法宝,直直朝着皇城飞去。

他本就不擅修炼,那替身之术更是耗尽了全身的灵力,丹田被彻底耗空,在陈凡不要命的用法下,甚至传来了些危险的疼痛感,他却全然顾不上了。

陈凡咬紧了牙关,将涌上喉间的血液强行咽下,单手按在法器之上,血液早已将整个灵器浸透,甚至淅淅沥沥的滴落下去。

他明白自己现在不该耗费灵力,更不该回皇城,最不该的就是被情绪牵动、抛弃后续的所有谋划于不顾,甚至连身上清虚派的痕迹都没处理干净。

野心、谋划,步步为营算来的、老谋深算挣来的,花了数年时间夺来的抢来的所有东西,在如今的陈凡眼中,忽然就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怎么敢啊……

怎么敢违背他的命令,怎么就敢拿着自己的命如此消遣呢。

大脑因失血而有些恍惚,他咬紧了舌尖,在眼前一阵一阵的黑暗与错乱里想,自己兢兢业业算了这一辈子,算出了一切,甚至将当代魔尊这样的人物都算了进去,为何偏偏没有算到,会对养出的凶狗动心,这件本该清晰无比的事呢。

为何偏偏想不清楚,若是在这世上连个想要护着的人都没了,那纵使有着再多至宝,也都没了用处。

为何现在才明白,他有那仿佛永远填不满的胃口,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过是个什么都没有、一贫如洗的人,担心会失去,便恨不得将天下都塞进自己的囊中,可直到最后才发觉,手中纵有天地之阔,睡处也不过三尺,魂牵梦萦的,也只有那么一条魂。

无论是多么激烈多么痛苦的情感,都被失血的眩晕压住,陈凡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想着什么,只知道要将法器催动的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