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几乎圈内人皆知?蒋琦鸢未来?必定是楚东扬的儿媳妇,也知?道楚东扬非常满意?这门亲事。

可谁也没?想到,中间?会被?楚易则横插一脚。

当时面对楚易则出其?不意?擅自和蒋家提亲,求娶蒋琦鸢这事,楚东扬气得恨不得用鞭子抽他,让他跪在祠堂跪上三天三夜来?认错赎罪。

刚刚掌权的楚易则,不仅不怕楚东扬的威胁,还大逆不道、字字珠玑地说?:“阿鸢嫁给我不也是您的儿媳妇,有什么区别吗?”

如今看来?,是没?有什么区别。

他这个儿媳妇虽然进门的时候一身?刺、年龄较小,看上去不能服众,可管理起整个楚家来?也是条条有理,让人心?服口服。

时过境迁,随着岁月的沉淀,蒋琦鸢做起事来、说起话来更加圆润,让人挑不出毛病。

楚东扬抬手拿起一个柑橘,又?问?楚今澜吃不吃。

楚今澜抿了抿唇,俏皮地说?:“爷爷你多吃一些吧,补一补骨头比较好。”

楚东扬闻言,闷声笑了出来?,“小澜儿一天天就会胡扯,哪有人吃橘子补骨头的。”

楚今澜话多,她性格比较随蒋琦鸢,辩驳起来?歪理一大堆,愣是给楚东扬说?得连连发笑。也是因为有楚今澜,病房里?的氛围不是那么尴尬。

楚易则一家在医院呆了一会儿,陈素云就让他们想回家休息,毕竟从杭州飞回来?的,一落地就舟车疲惫地赶到了医院。

楚易则也没?拒绝,带着妻女就要离开,在临出门之际,楚东扬突然开口让楚易则再留一会儿。

男人闻言,推了推眼镜,转身?对蒋琦鸢说?,让她和澜儿先去车上等着。

其?实楚易则从进门就知?道,老两口借着生病的理由有话要对他说?,他甚至能猜到他们想说?什么。

可他还是贪恋刚刚在机场,蒋琦鸢说?她是他的妻子,要和他一起照顾父母这种感觉。他很享受,他承担她作为他妻子的责任与义务的每个瞬间?。

所以,他带着她们过来?了。

两人离开后,陈素云把门锁上,然后双手扣在一起站在楚东扬的身?边。

老夫妻俩对视一眼,先后抬眸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楚易则。后者双腿交叠在一起,面上一片冷淡,刚刚妻女在身?边时流露出的温柔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压迫感。

病房内一片寂静,窗户开着,窗外翠柳成荫,随着微风轻轻地飘动着。

“爸,陈姨,有什么话你们就直说?吧。”楚易则眸中一片清明,似乎早就猜到他们有话要说?。

陈素云耷拉着眼皮看了眼楚东扬,最先按捺不住开口,“易则,我们的确有事要和你商量。你看你爸和我年纪越来?越大的,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指不定哪天就不在了。我们当父母的,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安度晚年,享一享天伦之乐。”

陈素云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如今,少霖和澜儿都已经?长大了,你和阿鸢也感情稳定,青岭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威胁不到你了,能不能让他回来??就呆在国内,呆在我身?边。”

楚易则勾了勾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陈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不是知?道,青岭他前阵子就已经?回来?了,正等着给爸过八十大寿呢。”

陈素云的下唇轻轻地抽动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楚易则挑眉。

楚东扬终于坐不住了,“你个孽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不肖子。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你还没?折腾够吗?无论你再怎么怨恨我,你弟弟是无辜的,你何必手足相?残?”

楚易则起身?,走过来?给楚东扬顺了顺后背,“爸,您这是说?的哪门子话?楚青岭在国外这些年,过的不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当年您狠心?送我出国的时候,我不是比他小多了,照样活的好好的。而且……”

楚易则看向陈素云,语气染上一股烦躁,“您和陈姨偷偷找我的妻子,让她想办法给楚青岭汇钱过去,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这些错误,阿鸢心?软,都替你们承担了,我才?没?有追究的。这样还不够吗,爸?”

楚东扬眉头拧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咳嗽起来?,“你个混账东西,你是不是又?糟蹋祸害阿鸢着?旁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当年你非要娶阿鸢不就是为了……”

“爸。”

楚易则立刻打断他的话,眸色阴沉得厉害,他淡淡地重复“糟蹋”“祸害”这两个词,轻哂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

下一秒,男人突然收起浑身?的戾气,十分认真?地说?:“阿鸢是我的妻子,是我孩子的妈,我自然会照顾好她,不会伤害她,这事儿不劳您费心?。再者就是,爸,您好好养着身?体,听医生的话,不要剧烈运动。”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又?看向陈素云,“还得辛苦陈姨费心?思照看着。”

至于楚青岭,他对蒋琦鸢贼心?不死,他怎么可能纵容他一直留在国内?

这次楚东扬八十大寿,他同意?楚青岭提前回国,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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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病房,楚易则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一股烦躁感再次涌上心?头。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身?边这些人总是扯到二十几年前的往事。这些往事,就像是一把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他的头顶,说?不定再什么时候就陨落,让他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经?营的关系分崩离析。

楚易则靠在病房外的墙上站了两秒,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和当年他得知?蒋琦鸢跑回蒋家,跪在她爷爷面前请求和他退婚时一样绞得人心?痛。

男人深呼了两口气,才?重新戴上眼镜,乘着拥挤的电梯下楼。

医院里?,永远都是熙熙攘攘的,嘈杂的声音时不时钻进耳膜里?,又?让他徒增了一些烦躁。

楚易则此刻什么都不想做,他急匆匆地离开,只想赶快见到蒋琦鸢,把她揉进怀里?,来?抚慰自己内心?的不安。

男人大踏步下台阶,直接奔向停车场,他一眼扫过,径直就看到了撑着一把黑伞的楚青岭和伞下的蒋琦鸢,他们站在车边,侃侃而谈。远远望过去,雨幕中,楚青岭右手貌似是拎了个深蓝色的保温饭盒,估计是来?给楚东扬送午饭。

楚易则冷笑一声,擦得锃亮的皮鞋踩在水洼里?,他举着伞,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去。

“阿鸢。”男人的声音顺着雨丝,如同鬼魅一般钻进了蒋琦鸢的耳朵里?,她骤然抬眸,有些迷茫地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睫毛颤抖着。

楚青岭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轻轻一颤,握着伞柄的手骤然收紧。

这其?实还是他上个月回国之后,和楚易则的第一次见面。

楚易则走过去,攥住蒋琦鸢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伞下,抬手帮她擦了擦额头上染着的雨花,说?:“怎么不上车?淋湿了感冒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