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再看几眼,赛恩挡在两人之间,热情地说他今天也绑了新辫子,好看吗?
安雅又恢复冷漠的神情,拎起手套往外走,淡淡说了句:
“都挺好的。”
都、挺、好、的。
阿克塞斯掩下偷笑,突然对垂在肩上的大辫子顺眼多了。
那天的晚餐很美味,赛恩清空了每一盘食物,阿克塞斯也很满意侍酒师推荐的白葡萄酒。
最后一道做成雪花球的甜点更是艺术品等级的精致,风味绝佳,又极具戏剧性,用金汤匙敲破外面的那层玻璃糖,里面的景色也会随之改变。
赛恩的是生机勃勃的树林,他敲得太用力,把该缓缓盛放的莓果都敲破了,鲜红的果汁溅射在林间,色彩鲜艳大胆。
阿克塞斯的是大雪弥漫的荒原,敲开来后,雪花卷成暴风漂浮上空,风雪平息后,一座雪白孤傲的雪山赫然竖立盘中。
安雅的是在暴风雨中航行海上的小船,敲破后,暴风和海水翻滚成浪,盘绕在她周围,小船乘风破浪,直直驶向天花板的那盏水晶灯,宛如在追赶旭日,最终消失在绚烂的光芒里,只留下盘中清澈平静的蔚蓝大海。
赛恩为每一个雪花球都献上热烈的掌声,他今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安雅买的生日蛋糕上桌后,他双手相握,低头闭眼,许愿的样子很虔诚。
“北地还是在有阳光时最美。”
甲板上,年轻男巫双手撑在护栏,眺望艳阳高照的海面,有所感慨。
此时,只有他和安雅在甲板吹风,阿克塞斯刚刚被认出,还在餐厅里应酬几个有名望的巫师。
一边背靠护栏的安雅听到赛恩的话,噗的一声笑出来:
“去年是谁被永昼折磨到睡不着?现在就爱上这个季节了?”
赛恩侧过头,坦荡荡凝望她:
“对啊,我现在很爱,爱到无法自拔。”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听到。安雅撇过脸,不理他。
赛恩被她的反应逗笑,又说回太阳,说他小时候跟老头子巡游过半个大陆去打比赛,见过无数的奇景,在他心里,残夏堡的阳光毋庸置疑是最美,接着就是金丝雀城,然后就是北地,再来就是春天时的艾尔亚庄园,穿透梨子树的阳光彷佛都是甜的。
安雅听着听着,心生羡慕,说:
“你也去过艾尔亚庄园?我父亲在世时,跟我说过那里很美。他一直说下次的家庭旅行就去那里,可是我们的旅行总无法成行。”
“夫人没和父母旅行过吗?”
“没,他们太忙了,而且过去二十年的局势不是很太平,你也知道的。我很少离开这里,印象里和爸爸妈妈的旅行,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带我乘船出海去了极北之海,不过我的记忆也很模糊了,只偶尔会梦到,他们抱着我坐在小船,行驶在从冰山中央凿开的小川,冰面里有很漂亮的极光在跳舞,好像还有发光的鱼群,那个画面很真实很美,但我还是不确定,那是回忆还是我臆想出来的。”
“那现在呢?现在外面没那么多坏人了,夫人就没想过出去走走吗?”
赛恩问完后,侧头瞥过去,发现安雅的眼神通过透明落地窗,落在了餐厅里那个高大男人的身上。
“其实……我想过。前几年,我想暂时卸任魔法史教授的职位,去圣都游学,可是阿克塞斯不同意。”
“为什么?教授不像是那种会把伴侣锁在家里的蓝胡子男人。”
“他那时已经被委任煤心党的审判官,担心我在圣都会和他一起成为焦点,可能会有人对我不利,去其他地方也可能有危险,所以……我只能继续待在这儿。”
安雅说起这些话时,表情到语气都很平淡,她不遗憾、不愤慨,她已经对这种怅然若失的情绪感到麻木。
赛恩听完她的话,若有所思。
隔日午后,赛恩竟坐在花园要参与他们的下午茶,他一向不喜欢北地的茶叶,说老太太的洗脚水都比这个有滋味。
可现在他乖乖陪他们喝茶,还不嘴贱,挑些有的没的缺点。
安雅喝完茶时,赛恩突然拿过她的茶杯,说:
“正好,我最近在练习茶叶占卜,让我来帮夫人看看。”
安雅和阿克塞斯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嘴角含笑静静看赛恩表演。
男孩故作高深,转动手上的茶杯,说得煞有其事:
“唔,这杯的茶渍很有趣, ? 虽然有点分散,可是还是能看到一点形状,哦,我看明白了,是一棵大树倒下的形状,根据《茶叶占卜基本守则》里图案对应的预兆,夫人即将启程去远方旅行,就在不远的将来,或许就在两天后……”
看过那本书的安雅忍不住打岔:
“高大的树木倒下对应的预兆,不是这个吧。“
她正要说出真正的预兆,却突然心神不宁。
大树倒塌,代表死亡与毁灭。
安雅一时哑声,对面的赛恩面不改色,十分坚定地说:
“你说的是第一版,现在出的第十五版已经修改了。”
这本书并没有修改过内容,因为它的作者就是斯内菲亚特以前的占星课教授,而且早在十七年前就死了。
心头的不安转瞬即逝,她没再出声,想听听赛恩还会鬼扯些什么。
“还有这个圈圈、和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形状,都在提示要跟着启明星走,你将开启一段伟大美妙的旅程。”
“我觉得去艾尔亚庄园就蛮不错的,它刚好就是启明星的方向,哦,茶叶还说了最好带上同伴,两个人刚刚好。”
原来是这个目的啊。
两个大人了然于心,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阿克塞斯是被赛恩表达自己想出去玩的拐弯抹角逗笑,安雅却是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