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邵英平好奇。

“怕我将你……反复奸哩。”张婉莺这样说着,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他的唇,继而?是?他的眉眼。

他这双眼睛生得好看?, 望过来时又含着情,叫鬼也?情不自禁就陷进去。

邵英平失笑,他捉住了张婉莺的手,吻了她手背,才说:“这有什?么好怕的。”

张婉莺于是?抱住他的脖子,埋进他怀里,说:“我也?想烫头,邵哥哥,你给我寻个死?人师傅来。”

邵英平叹为?观止:“我上?哪里去给你寻个死?人烫头师傅?”

“难道我便只能这样,始终挽发吗?上?次我去和李家那吊死?的姨太太打牌,她有一头好漂亮的头发哩!卷卷的,我看?着喜欢……”

“……”邵英平蹙了下眉,无奈,“行?,我去给你打听打听。”

说完,他又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跟那人来往,她居心不良作祟害死?了李少爷身边的丫鬟小翠,是?个心思不正的。”

张婉莺忍不住咯咯咯地笑,她一边笑,一边用力在邵英平脸上?亲了两?口:“冤家,你是?忘了我也?是?厉鬼不成?她的道行?跟我比还浅呢!”

邵英平垂眸,目光落在张婉莺身上?这件衣服上?,这是?他今春新给她做的,这料子少见,还是?他托人从国?外稍来的,据说是?夏天穿着不闷热的,等?他把布料拿到手了,才想起?她根本不会觉得热的。

与此同时,邵英平还托人帮他订了套好成色的红布料子。

朝夕相处下来,有很多次,邵英平都想与婉莺有一个正式的婚礼,他们的事自无法告知父母,也?无法请亲朋来观礼,但就算是?以天地为?盟,他总想补一个正规的仪式。

可他不敢跟婉莺提,怕这件事又勾起?她不好的回忆来,那年婉莺出嫁时,穿的一身嫁衣鞋子都不合身,若由他来做,必定合身的。

只怕成婚之事,于她来说并不算是?个美好的回忆,邵英平不是?没有想过学Y国?那样的西洋婚礼,但是?他还是?觉得不甚相配,他觉得婉莺就适合穿戴着凤冠霞帔的。

这样的心思被邵英平深埋心底,他不敢问?,哪怕旁敲侧击也?不敢。

“在想什?么?”张婉莺伸手按住他胸口。

邵英平摇了摇头,回答:“没事,我今日?要去的酒会很无聊,你确定要陪我同去?”

“那是?自然,我可要瞧瞧,成日?与你来往的都是?些什?么人。”张婉莺拍了拍他的肩,“走吧。”

邵英平要去的是?一个书社举办的酒会,时局动荡不安,识字的人却越来越多了,现?在的书社办的越来越火,每一个书社后面都有千丝万缕的政治关系。

邵英平不想张婉莺跟去,无聊是?一,另一是?外面的人都当他是?单身无妻的,之前就明里暗里给他牵过几次红线,这次酒会想必也?不能免俗,万一被婉莺撞见了……受罪的还是?他。

晚七点,邵英平准时来到了浮生大世界门口,这里是?最近才修起?来的新城区,到处都彰显着时髦的样子,整条街灯红酒绿好不热闹。

邵英平走了进去,他一到,无数道目光便汇聚在了他的身上?。

今夜此地被白马书社包场,书社老?板所请的人当中,邵英平是?主角之一。

“大少!您可终于来了!”大步迎上?来的中年人便是?书店老?板郑则成,穿着身黑青色的长衫,戴着副粗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斯文又考究。

邵英平开口:“叫我名字便好,郑老?板客气了。”

“哈哈哈!也?是?!”郑则成连忙捧着,“这都是?新时代了,一切都要自由!”

郑则成引他认识了一些书社的人,还有今天同被邀请的客人,大都是?有些头脸的人物,但是?很快邵英平便发现?,这些人都是带了女伴来的,有些是?正妻,有些是?姨太太,带来的要个年轻貌美,要么贵气逼人。

邵英平有股不好的预感。

“大少…呃,邵先生,这是?我的小女儿艳妮,我跟她说你去Y国留过洋,她一直很感兴趣,邵先生介意为?小女讲讲异国风情吗?”郑则成笑着道。

邵英平垂眸,郑则成话中丝毫不提别的,就好像真的只是?请他讲讲异国?风情一般,他根本不好拒绝。

“邵先生。”郑艳妮走上?前来对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邵英平看?向她,有些意外,这个时代的女子,或多或少还是?皆保留着一丝古板的感觉,比如穿旗袍还是?要遮住胳膊和腿,比如不敢轻易散发,无论如何也?要盘起?来……

这当然不是?一种封建或是?错误,只能称之为?一种历史遗留,要改变的过程势必会是?缓慢的。

可郑艳妮看?着不同,她剪了新潮时髦的发型,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背后,白色的短袖旗袍上?穿着件珍珠小衫,大大方方涂着桃色的唇彩。

邵英平收回了自己的打量,也?礼貌地点了点头。

“听说邵先生去的是?Y国?,其实我也?很想去,但是?父亲执意要我在国?内完婚之后才许我去,他颇有些急病乱投医,还请您不要见怪。”

邵英平摇了摇头,声音温和:“无妨,艳妮小姐似乎也?留过洋?”

郑艳妮摇了摇头:“只是?去日?本求学,待了三年而?已,算不上?是?留洋。”

“……女孩子多读书是?好事。”邵英平道,“若是?能学些真正先进的知识,而?不只局限于念书识字,就更好了。”

邵英平有些惆怅,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婉莺的过往。

张婉莺和郑艳妮,归根结底有什?么不同,她们甚至差不了几岁,同生活在一个时代里,命运却迥然不同。

“难得邵先生有这样优秀的思想!”郑艳妮笑出声来,“现?在到处在说引进新思想,可我看?着那些高呼自由先进的人只是?在为?男人高呼,对女人呢?还是?老?一套,什?么相夫教子,什?么贤良淑德,最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也?不懂,老?老?实实结婚生子的好。”

邵英平说:“无论是?哪里,都会有这样的人,其实不只局限于国?内,女子要站到足够高的地方,才能够听不见这些声音。”

邵英平的话,叫郑艳妮心中微动,女子要站得足够高,才能够听不见,反对的声音仍然存在,但等?到了那个时候,那些声音就只像是?拍打在悬崖峭壁上?的浪花,根本撼动不了高山。

郑艳妮承认,她这一刻开始认同自己的父亲,他的确是?个不错的男人,但不是?因为?他的成就地位,而?是?因为?今晚他所说的这番话。

“邵先生,您觉得我今晚应该服从父亲的安排,与您相亲吗?”郑艳妮问?。

邵英平咋舌,此时此刻,婉莺就趴在他背后,他真的快要汗流浃背了。

“艳妮小姐,你应该自己决定自己的事。”邵英平道,他一边说着,一边感觉到张婉莺的手,已经缓缓扣住了他的喉结。

郑艳妮笑出了声,她先是?看?了眼郑则成的位置,随后回过头说:“您说得对,其实我已经买了今晚的火车票,一会儿就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里,不过我依然很高兴,今晚的酒会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