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高估了我今生的残废程度,李深又死沉死沉的,但是他溺水好救的是,身体哪个部位没入水中这个部分就动不了了,眼下整体沉入,那真是连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睁着,我去拉他的时候他不至于垂死挣扎时候拖累我。
我连扛带拖才把被点了穴似纹丝不动的李深弄上岸,还没喘口气,那个苏墨的替身少年终于知道过来帮忙了,上来就要给李深按胸急救,我哪能让他抢功,把他格开了:“不用,他没呛水,只是吓得了。”
这是实话,李深一被水埋,连呼吸都不会了,且能憋气了,不然前世就提前死温垣手里了,能少后来许多波折。
我拍了拍李深冰冷木然的白皙俊脸,这几个都有着凝脂般的的好皮肤,摸上去光滑细腻,让人不由自主地流连。
李深一直空洞地睁着的眼睛缓缓凝聚了点神采定向我,我还在品味他眼底积聚的恐惧,深深望进他内心最黑暗最隐秘的角落,趁他还深陷其中,说瞎话不打草稿地向他灌输:“你失足落水了,是我把你救上来的。”
李深目不转睛地仰望着我好一会儿,眼神渐渐清明,我做戏做全套,顺手把他扶起来。
就在我以为计划已经顺利完成之际,被我扶起来了的李深站起来的第一件事却是一脚踹飞了我。
他用的力道太大,把我整个都抛起来了,又极重地砸在坚硬的石英石地面上,那条被他踩断已经无法痊愈的腿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我清晰地听见了骨头再次咔咔断裂的声音。
而我还在翻滚,他已经逼过来拎起我的衣领单手就把我拖向了泳池边,怒不可遏道:“他妈是你把我推下水的!”就掐住我的后脖颈把我的头死死地往泳池里按。
呼吸瞬间被无孔不入的水流吞噬,我都来不及呼救一声。
苏墨游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窒息得意识都开始模糊了。妈的这疯狗不是吓唬我,他真要淹死我。
苏墨离弦的箭似的破开水一个猛子划过来,惊惶地把我从李深手下抢过来,把已经丧失了体力的我放在地上时手都在颤抖。
这几个在他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他只当他们不过是几个仰仗煊赫权势的纨绔,那天我在苏氏大厦楼顶他的电话里吼的那句他的狗要杀我,他以为是他们吓唬我,他不知道个个人面兽心的他们是真下得了手。他们家世级别的通天程度,也已经不需要吓唬人了。
苏墨跪在我身侧,一手压前额,一手提下颌地给我打开气道后,捏住我的鼻子,他的嘴包住我的嘴人工呼吸了好一会儿,我才咳出气管里的水,恢复呼吸。
苏墨把我抱到躺椅上,取一条毛巾给我擦干头发后就直起身直奔李深,举起拳头重重地砸向李深。他铆足了劲,高大强悍如李深都趔趄了下,嘴角登时鲜血直流。
李深舔了口嘴角的血,脸色更黑了,不过虽然杀气腾腾,对方可是苏墨,他还是不忍心还手的,把血咽进了嘴里,愤而离场。小替身差点目睹了一场杀人现场,也不敢跟过去了。
苏墨扶我回房间的时候,又发现我的一条腿又断了。
在医院经过了整整半天的手术,我又坐上了轮椅。我抬着这次内固定加外石膏固定的断腿,因为听不懂外语,也不知道有多严重,但是给我做手术的主刀医生一直“god”“god”的,想来这条腿只会比前世更严重。我特么命中注定得废李深手里一条腿?!
苏墨当天就推着我回了国。回酒店退房的时候,李深截住他跟他解释,是我先把他推下水的。但是苏墨把他当空气,甩都不甩他一眼。
嘿,我没撮合成他俩,还导致俩人决裂了。
李深用舌头顶了顶高高肿起的半边脸,仇视我的目光却不光只有杀气,还有若有所思的探究,我救他上岸后的反应明显知道他怕水,嘲弄他的眼神直看进他心底那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好像连他为什么怕水都洞悉。
这件事不可能有人知道!
第十六章
远赴海外去求医,折腾了两万多公里,旧伤没治好,一条腿还断得更厉害了
回国后,苏墨并没有又把我推回他的休息室,而是带我回了周家老宅,当然,现在应该也已经易主在苏墨名下了。
别墅庭院的造景、室内的装潢,竟还一如往昔。故宫御花园风格的花园,我爷爷养的那池子锦鲤更胖了还。一进玄关,扑面的浓郁古典中式风,苏墨把我抱在我爷爷最爱坐的那张太师椅上时,我差点落下泪来。
隔了六年的前世,我竟然还能回到从前的从前。
我闭了闭眼睛,把盈眶的热泪含回去。
是我无能,败光了爷爷的基业,所以再艰难我都没想过死,没把这些夺回来,我没脸去见爷爷。
管家佣人倒是都换了,也是,当年哪个没为难过苏墨母子。
这世上的恩怨情仇归咎起来还是各打五十大板的多吧。当年我爸为了让爷爷奶奶接受苏墨母子,把他们领回老宅的举动真是欠思量。他在外面给他们安个家,不比在爷爷奶奶眼皮子底下备受刁难强?他以为谁都会跟他一样,只要跟这对母子一相处,就会对他们心生怜爱,可是爷爷还有我这个亲孙子呢,老一辈人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怎么可能容许我爸养别人的儿子分他亲孙子的家产。
就这样苏墨的妈妈没名没分地带着安静乖巧的苏墨在老宅谨小慎微了两年,爷爷奶奶还是丝毫不松口。这年清明我爸送安姨回她老家扫墓的山路上出了车祸,两人当场都没了。爷爷奶奶的阻拦,他俩一直也没领结婚证,苏墨便被爷爷顺理成章地送去了他亲爸那儿。
时隔好几个月,苏墨突然残破不堪的洋娃娃似的来学校找我,半大个孩子身无分文一路靠好心司机搭载独自赶了一千多公里的路,他们出村的山路不通车,大半夜的他孤身一人光翻山就翻了半宿。
严冬的天,他形销骨立衣衫褴褛寒风中瑟瑟发抖,叫我声“哥”牙齿都直打颤,那真是谁见都犹怜。我把我的羽绒服脱下来包住他,带他去我宿舍暖了好一会儿他才能不磕巴地说出话来。他给我看他那个酗酒的亲爸家暴他的累累伤痕,那真是全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这么个弱柳扶风的瓷人儿,怎么会有人这么下得去手?这人还是他亲爸。
我向他保证要把他养回来,让他在宿舍等我,就回家找爷爷求情去了。
爷爷气坏了,还从来没有这么劈头盖脸地骂过我,不讲道理地把我爸的死赖给安姨,骂都是她个丧门星害死了我爸,我还又被那个小的蒙了心。
“要这么论,我爸开的车,安姨才是受害者,苏墨才没的妈妈。”就这么一句话,我就被看在家里出不去了。
我每天在墙根底下寻摸眼线不在岗的机会,这天傍晚终于给我逮到了个四下无人的时机,正要翻墙,苏墨竟然从墙外翻上了墙。
我把他接下来,这时候他还小小一只呢,我中长款的羽绒服穿在他身上太长容易拖地,他灰姑娘拎公主裙似的时刻提着,殷殷地叫我“哥”。
但是养回他是行不通了,不过我已经跟老光棍的老园丁说好,让老园丁认养了他,虽然如此他就做不了我弟了,但是还能在我身边,我的零花钱也足够把他养到成年。他那个亲爸虐待他的证据他一身都是,法律会剥夺那个禽兽的抚养权的。
“你不能再做我弟了……”
谁知我刚起了个头,神出鬼没的管家就放出了看门的烈犬直朝苏墨扑去,我眼疾手快地按住狂吠的大狗,爷爷铿锵有力的拐棍声也越来越近了,苏墨却还一脸泫然欲碎地傻站在墙根底下也不知道逃,我吼他:“还不快走!以后别来这儿了!”
苏墨都翻回去了,爷爷还在墙这头声如洪钟地边骂他边训我:“使什么苦肉计,怎么就非得咱们家养,他就是觊觎咱们周家的家产。我创下的家业,都是要留给你的,他一个子儿都休想……”
我还想等爷爷气消了,请爷爷帮忙要苏墨的抚养权给老园丁呢,这两天都哄着他,所以他怎么训我我都不反驳,还一个劲地附和:“对对对……就是就是……”
我连哄带蒙了爷爷好几天,爷爷才相信了我的假意投诚,放我回学校。室友却告诉我苏墨找我去的当天晚上就走了,我被他叠得整整齐齐的床上,我被他洗得干干净净的羽绒服他都没穿走,兜里我给他的钱他也分文未动,饭卡他住这儿的几天一天比一天刷得少,找我那天一次都没刷。
我只当是爷爷又把他送了回去,找爷爷质问,爷爷还不承认,我俩大吵了一架,从此苏墨就成了我们爷孙俩一提起就看谁比谁嗓门高的引信。
苏墨再没找过我,等我有能力查到他的户籍地找过去已经几年后了,早已成年的我翻他半大孩子时翻的那座深山,才对被拐进大山的女人为什么逃不出大山有了切身的认知。
他家早已人去屋塌,问起他,几个在山泉边洗衣服的阿婆七嘴八舌叽里呱啦地说的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我找的当地的那个向导小哥给简单翻译翻译:“那娃出息了,考出了山窝,最顶尖的那两所大学抢着要。”
“他爸呢?”
“喝酒喝死了,还是在他儿金榜题名那天喝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