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1 / 1)

毕老板远远瞥了眼在商会中如鱼得水的谭怀柯,冷笑了一声:“她若是安安分分当个小寡妇,谁在乎她家里这些见不得人的事,可她偏偏心比天高,还要跟我抢生意,呵,那就别怪我让她无颜留在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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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大宴开席。

庭中千盆奇花摇曳生香,乐府的丝竹管弦绕梁不绝,今日的郡守府邸似乎彰显着河西未来的繁华。铜磬敲响,满院喧嚣倏然沉寂,只余高台之上玉器轻叩、衣袍摩挲的细响。

秦王玄衣金绣的身影立在玉阶高处,手中犀角酒卮映着天光,恍若执握着阳关之外的灼灼骄阳。目光扫过端坐在案前的宾客,那些象征着钱权的织锦华服、谄媚的世族面孔,还有商贾们精光四射的眼,尽数被收进他含笑的眼底。

“诸位。”周问琮清朗的声线破开浮华,“阳关肃杀之风犹在耳畔,新的西境通商之路已近在眼前今朝设宴,是本王要酬谢诸君!

“谢诸君在商道更迭之际仍以大局为重。”酒卮向西略倾,敬向世族坐席方向,“世族鼎力,方使阳关内外驿站新立,烽燧得筑。”再转向商贾云集处,“商户通达,才令驼铃不绝,货殖如川。

“我曾在张掖遭遇盗匪劫掠,也曾在此地蒙受恩德。”他不由望向远处被繁花掩映的谭怀柯,神色柔和下来,“此酒饮尽,愿河西商脉恰如张掖的千金之渠,本王将与诸君共凿新道,同饮皇商活水!”

满堂轰然应诺,百盏齐举,与秦王把酒言欢。

而后乐府歌舞再起,将大宴的气氛烘托得更加热烈。酒过三巡,众人见秦王兴致高昂,便也不再拘束,穿梭于各个席间,开怀畅饮起来。

就在此时,一处角落引发了骚乱。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斥责,面颊熏红的比老板被推倒在地,重重砸翻了一位宾客的案几,盘盏酒菜哗啦啦撒了遍地,惹得秦王都望了过来。

周问琮问:“怎么回事?”

毕老板借酒装醉,指着对面的推人者说:“申、申屠大人为何动怒?男欢女爱,天、天经地义,有什么说不得的嘛,想、想来你那位无福消受的阿兄,也不会介意的,是吧?”

申屠灼大喝:“再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说着他就要去踢踹比老板,被一旁的人生生架住了。

周问琮见状,蹙眉拍了下案几:“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秦王的质问,毕老板仿佛才意识到这是在什么场合,摆着手大着舌头说:“嗝,启、启禀殿下,不过是些乡野流言、寡妇艳情罢了,都、都怪我醉酒失言……”

“什么寡妇艳情,我让你闭……”申屠灼不知内情,下意识看向谭怀柯,却见她轻轻颔首,冲自己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申屠灼倏然会意,又转了话头,“休要装醉!背后毁人清誉算什么本事,有胆你就当着秦王殿下的面,说说你是怎么污蔑我阿嫂的!”

“哼,说就说!你们敢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毕老板怼到申屠灼面前指了指他,又摇摇晃晃转着圈去指斜前方的谭怀柯,“你们叔嫂二人,不是早就暗通款曲了吗?”

“叔嫂二人……暗通款曲?”周问琮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听这话反倒不怎么在意了,他先是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申屠灼,又向谭怀柯的方向确认了下,便饶有兴致地帮他点明,“你是说申屠大人和他寡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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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从容以对

叔嫂不伦?

庭中霎时掀起轩然大波。

这等内宅秘事,若是任由坊间私下传开,哪怕没有实证,也会有损人家娘子的清誉,闹得鸡犬不宁;若是有知情人一状告到官府,那就必须拿出实证,一旦证明二人确有苟且,犯了《女诫》的娘子轻则名声尽毁,重则被夫家休弃,还遭受责罚。

可如今这般情形,既不是状告官府,又不是私下传闻,却是一下子捅到了秦王面前,如此声势浩大,反倒让人有些无所适从了。

把事情彻底闹大,又不至真的伤及自身,谭怀柯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池郡守咳了一声,尴尬地对秦王道:“那个……殿下,毕老板应是酒醉胡言,这等杜撰出来的艳情俗事,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属下这就让人扶毕老板下去歇息……”

秦王朝他摆摆手,说道:“看似是个不着调的艳情俗事,可毕老板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言之凿凿地揭穿,还以此戏谑大行治礼丞,那还是在这儿掰扯清楚为好。免得在座的诸君只听得了个开头,不知其真相,回头指不定传成什么模样。”

“对对,殿下说得在理。”池郡守连忙应和。

“事涉申屠世族,又涉朝廷官员,若是属实,原也该奏请上报,依律解决。若是信口雌黄,无端污蔑,就算只是酒后戏言,不至于对薄公堂,也该当众致歉,还人清白。正好我听曲听得腻味了,既然所涉这人都在席上,不如由本王当场评断一下?”

“有殿下主持公道,那自然是最好的了。”好好的大宴上闹出这么个幺蛾子,池郡守擦了擦汗,只能硬着头皮恭维。

“申屠灼,申屠大娘子,毕老板说你二人有染,可有什么要辩驳的?”周问琮适时将主动权抛给他们。

谭怀柯站了出来,仪态端方地对着周问琮福身行礼,从容地说:“殿下见笑了,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自我嫁入申屠府以来,因着那场婚事较为瞩目,身边的流言蜚语就没消停过,本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不知毕老板为何会突然发难,在宴席上招惹小叔……”

申屠灼忿忿叙述:“方才我正吃着酒菜,陈县令和另外两个老板来问我商道路线作何变更,驿站设在何处,毕老板中途醉醺醺地插话,没说两句正经的就开始污蔑我阿嫂,鬼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呵呵,身正、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叔嫂二人,嗝,要真的没什么,怎会传出这样的流言?他们都说……都说……”毕老板像是醉得厉害,一段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说着说着眼皮就耷拉了下来,似乎要睡着了。

“他们是谁?都说了什么?”谭怀柯淡淡地问。

“说你们……暗通款曲……”

“这暗通款曲究竟是何意?毕老板可否说得清楚些?”谭怀柯当众质问,“我初嫁即守寡,小叔怜我这个寡嫂无依无靠,在我最为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助我开起焉知肆,这算是暗通款曲吗?”

“我从前是个纨绔,阿兄战死后,我才想着要挑起家中重担,是阿嫂激励我,让我下定决心,完成了千金渠的舆图。”申屠灼道,“她为了偿还我借给她开焉知肆的本钱,在安都散尽家财,靠卖胡饼帮我在京城安身立命,这算是暗通款曲吗?”

周问琮颔首:“嗯,此事我在安都时也略有耳闻,坊间都说是申屠大娘子这个寡嫂辛辛苦苦供着自家小叔走上仕途。”

在座的许多人为此动容,纷纷夸赞申屠大娘子有情有义。

事关家族声誉,申屠老夫人原本只是旁观,闻言也不禁点了点头:“我们申屠府几经兴衰,子妇能与灼儿守望相助,本该是一段佳话,哎,不知为何会被人传得如此不堪。”

有广利商会的商贾看不下去了,站出来为谭怀柯申辩:“我道是怎么个事呢,眼下终于瞧出点名堂了。申屠大娘子身为我们商会在河西的掌事,之前因着西境珠宝货源的问题,与毕氏商号有过生意上的摩擦,毕老板这会儿跳出来,不会是想挟私报复吧?”

此话一出,更是将这场“叔嫂不伦”的揭发引到了另一个方向。

秦王接茬道:“哦?还有这等事?各家商号积极参与新商道的开辟是好事,可不要演变成恶意竞争啊。”

又是一番议论纷纷,三言两语间,大有将那点子小情小爱轻轻揭过的意思。谭安芙急忙看向毕老板,却见他在这关键时刻做了缩头乌龟,在旁人的连声诘问中,竟两眼一翻睡死过去,还有他家娘子,几次欲言又止,终归是选择了不当出头鸟。

胆小怕事的东西!谭安芙在心里啐了一口,这下只能她自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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