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1 / 1)

“惊鸿一瞥?”申屠衡失笑。

“嗯。”谭怀柯认真地说,“像是梦里见过的英雄,或许是你几番出手相救,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吧。”

“梦里见过也作数吗?”申屠衡问,“什么样的梦?”

“到处是死人的梦,砂砾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烈火吞没了一切。”谭怀柯仿佛沉浸在了回忆中,“梦里有个英雄从天而降,他身披铠甲,手执长戟,所向披靡……然而我与他只有惊鸿一瞥,不曾相识。”

跨越过生死一线,千山万水,终究不曾相识。

申屠衡心中微动,面上却不露声色:“既是一场噩梦,又何必念念不忘。”

谭怀柯侧首望向熊熊燃烧的火堆,敛眸轻笑:“只是觉得很可惜,有些人一生只能得见一面,有些恩情早已无处可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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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那边又是摘面具,又是碰伤疤,还零零碎碎说了那么多话,申屠灼忍得气闷,举起酒囊吨吨吨灌了好几口。

那名于阗商贾都从沮丧中重新振作,又去高歌旋舞了,他却仍是妒火中烧。

终于,他等到谭怀柯回来了。

申屠灼没好气地说:“哟,还记得我呢?怎么不陪你那位炎沙大人多聊会儿?”

谭怀柯道:“他不喜欢这么吵闹的场合,先去自己的帐子里歇息了。”

“既然不喜欢这种场合,那他来凑什么热闹?显摆他会吹胡笳吗?”申屠灼继续阴阳怪气,“我看你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身上了,还以为你会跟去他的帐子呢。”

“我要是去了,你待如何?”谭怀柯故意逗他。

“呵,你去呗,你要是去了,我就……我就……”申屠灼咬牙,“我就去给你们送上好酒好肉,咱们三个一醉方休!”

谭怀柯噗嗤笑了出来。

她温柔唤道:“申屠灼。”

冲天的火气就在这声呼唤中蓦然散去,申屠灼怔怔:“怎么?”

“方才那首歌辞是何意?”她哼唱着问,“彩凤披锦绣,烈烈向西归。新笳蚀碧落,旧人已忘言……谁是新笳,谁是旧人?”

“你知道我是何……唔……”

谭怀柯以一枚浅淡的吻封住他的话。

随后她拉着他起来,踩上那跳跃的火光:“来跳舞吧!你会跳我们陌赫的舞吗?”她快乐地笑着,“若是你们大宣有太多规矩,不如你嫁来我们陌赫吧!”

受她的感染,申屠灼忍俊不禁,在喧闹中附和:“是个好主意!”

直到月上中天,众人才各自安歇。

大大的篝火被分成了数个小火堆,放在了每个营帐附近。炎沙的帐子离得最远,但也被分到了一个小火堆。

谭怀柯看见申屠灼给炎沙垒好火堆后,带着酒囊和肉干,进了他的帐子。

她没去打扰,和衣睡了。

小小的帐子上映着两兄弟的影子。

申屠衡道:“她虽是我名义上的新妇,我却不想以此来拘束她,也不想她得知我的过往后,用愧疚和怜悯来面对我。”

申屠灼哽住:“阿兄……”

“待大仇得报,一切尘埃落定,若我还能以申屠衡的身份回家尽孝,便放妻和离,还她自由,亦可解了束缚你的枷锁。若我不幸身死,你也不必再将她视作阿嫂……”

“阿兄,莫要说那些丧气话!我与阿嫂的事我自己有分寸,你大难不死,必是上天眷顾,我绝不会再让你身陷险境!”

申屠衡笑着摆手:“不说那些了,为兄只是想让你过得更加肆意些,就像从前一样。”

申屠灼举起酒囊:“我也希望阿兄早日卸下重担,得以功成身退。”

等他喝完,申屠衡拿过酒囊也灌了一口,说道:“回到张掖后,我不便去见阿母,要先去镇西军给东宫办些事。”

“办什么事?”

“这你就别管了。”申屠衡叮嘱,“你通过察举授官,恐怕阿母不会轻易罢休,你……你好自为之。”

“嗯,我晓得……”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慌。

“还有,多护着她点。阿母这边倒还好说,谭家那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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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家法伺候

抵达张掖郡时正直暮色四合,申屠府中刚刚上灯。

申屠灼自知难逃一劫,尽管无比忐忑,但还是提前派人递了消息,告知老夫人大约何时能与阿嫂一同归家,好让府里早做准备。

扶风不愿趟他们家的浑水,一进城就溜去了入笙医馆,又跟邱老大夫交流心得去了。

等他们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来到家门口,府里果然做好了“准备”。

那仆役刚挂好了灯笼,瞧见申屠灼便殷勤地迎了上来:“二公子回来了!”又与身后的人说,“快,快去通报女君。”

申屠灼并不着急进去挨训,侧身等着谭怀柯一起,然而谭怀柯还未迈上台阶,那仆役竟理直气壮地伸手拦阻,语气冷硬地说:“大娘子请留步,女君吩咐了,既已分家,您还是回自己的偏院为好。”

谭怀柯对此毫不意外,所以本就没打算跟着申屠灼入府。

当初以行商的名义离开时,她为了换取谭家那里的卖身契,不得已盘下花憩街的铺面,身上背着巨额债务,四处遭人指指点点,与申屠府的关系更是极为冷淡。君姑早当她没了利用价值,若是就这么放她进去了,她才会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