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谭怀柯小声道:“如此严苛的情形下还能往返两边做生意,可见这些商贾的底子都很雄厚,正是要在他们有顾虑和难处的时候结交,以后才好互惠互利嘛。”

众人吃吃喝喝了一会儿,便开始围着篝火高歌跳舞。

谭怀柯也被拉了上去,方才那个唱歌的于阗人还要送她一个狼牙饰品做礼物。谭怀柯愣了愣,摆手拒绝了。

申屠灼看着这一幕,转头问扶风:“不是有意结交吗?她怎么不收对方的礼物?”

扶风刚吃完一只烤羊腿,嘬着手指头道:“送别的就算了,狼牙配白玉,这是于阗人在求爱啊,哪敢随便收。”

申屠灼登时坐不住了:“啊?怎地突然就求爱了?你们西境人也太荒谬了!”

他急忙跟过去,拉过谭怀柯的手,再狠狠瞪了那于阗商贾一眼。

于阗商贾还不肯罢休,用蹩脚的大宣话问:“你、你是她什么人?”

申屠灼怒道:“我?我是她……是她……”

就在他语塞之时,忽而传来一阵清越的胡笳声,众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只见戴着半幅面具的人缓缓走来。

他来得突然,顿时引起那队商贾的警惕。

谭怀柯高兴地迎了上去:“炎沙大人,原来是你!”她听出来了,对方吹奏的曲子正是昨夜传来那首,“你愿意跟我们同行了?”

见他们是同伴,商队那边便放松下来。

申屠衡垂首看着她,眸中带笑,目光掠过于阗商贾手中的狼牙白玉,继续吹奏乐曲。

得知他安然无恙,谭怀柯心怀大畅,随着这首乐曲跳起旋舞。

申屠灼瞥了兄长一眼,自嘲地笑了笑。

是啊,他算谭怀柯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阻拦旁人去向她表明心意。可他又怎能甘心认输,就算是自己的兄长,是她名义上的郎君,也不能横刀夺爱吧。

何况这是他谱的曲。

专为她谱的曲。

于是他也加入其中,和着那首曲子唱道

有女如珠玉,旋舞赤焰间。

烬中生皎月,炽色照无眠。

彩凤披锦绣,烈烈向西归。

新笳蚀碧落,旧人忽忘言。

一曲舞罢,谭怀柯停了下来。

她的气息尚未喘匀,隔着熊熊燃烧的篝火,望着他们二人。

第175章 不曾相识

热烈的气氛并没有因此被打断,有人唱起一首大漠歌谣,大家再度跟着跳了起来。西境人天生善舞,他们的情感也比大宣人更加外放,从不刻意隐藏自己的心意。

谭怀柯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时间,那两人都感到莫名紧张,申屠衡指节僵硬地握着胡笳,申屠灼想喝点水润润喉咙,却不慎被呛到,只能弓着腰咳嗽。

见他如此狼狈,谭怀柯轻轻拍抚他的背脊,笑着调侃:“只唱了一阙就作罢,申屠乐正许久未曾开嗓,竟是生疏许多。”

申屠灼摆手示意自己无妨,却仍是咳得说不出话。

谭怀柯又看向申屠衡:“炎沙大人亦是兴致高昂,看不出你还会吹笳,昨夜你就在武威跟上我们了是吗?”

申屠衡颔首自谦:“音律一道,我实在不如申屠大人,胡笳不过是从前在西境游历时偶然学来,昨夜遥望驿馆灯火未歇,便用申屠大人的曲子借花献佛罢了。”

此时申屠灼终于止了咳,直起身来,故作风流地说:“伊人在前,有曲相和,正是即兴作辞的好光景。”

谭怀柯看看他,又看看申屠灼,只觉得二人之间十分古怪。

申屠灼还想再说什么,被谭怀柯打断了。

她对申屠衡道:“炎沙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后者自然应允。

看着两人离开篝火照亮的圈子,去往僻静的营帐边交谈,申屠灼暗恨自己方才为何要喝那口水,白白错过了与她闲谈的时机。

与他同样失落的还有那名于阗商贾,他对大宣话并不精通,然而仅仅看着这三人的相处情形,就明白自己来得晚了,只得默默地收起狼牙白玉,坐回自己的位子饮酒。

申屠衡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胡笳,询问道:“申屠娘子有何事?”

谭怀柯道:“炎沙大人,可否拿下面具,再让我看仔细些?”

申屠衡顿了下,将胡笳插在腰后,顺从地取下了那半幅面具,垂首任她摆布。

就着明灭不定的光影,谭怀柯端详着面前这位炎沙大人的样貌。

当初第一次见到他取下傩面,她就觉得此人似曾相识。可那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要说是何时何地有过相识,却又想不起来。此时在火光的掩映下,这样的感觉不知为何变得更加清晰,像是要唤醒她被浮沙掩埋的记忆……

由于太过专注,谭怀柯有些出神,不由得伸手拂过他的烧伤疤痕,久久未曾言语。

她的指尖带着些许凉意,像一滴清冷的水珠缓缓滚过,沁润了那些狰狞的沟壑,渗透到早已被炙烤干涸的心河。

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申屠衡打破了沉默:“申屠娘子?”

谭怀柯这才回过神来,向他解释:“抱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炎沙大人好似我惊鸿一瞥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