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1 / 1)

陶映骄纵惯了,径直去拍了她阿翁的书房:“阿翁,申屠大娘子求见!”

陶维拿自家女儿也没办法,只能顺了她的意,请二人在书房叙话。

对着谭怀柯,陶维冷哼一声:“我特地派人去叮嘱,让你们安分待在府中,不要到处瞎打听走关系,免得惹祸上身。申屠大娘子当真是半句都没听进去,竟还从映儿身上入手,找到我门上来了。”

谭怀柯福身作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正因为听进去了,这才千方百计地来求见大人。陶大人那番话,一来是及时告知以作安抚,二来透露出事有蹊跷,不就是让我们早做提防,顺道看看我们作何反应吗?眼下先来找陶大人问明情况,也是理所应当吧?”

“我以为你会去求见秦王,你们申屠家不是与秦王素来交好么?”

“小叔因何获罪尚且不明,若是贸然去求秦王,我怕反而中了对方的计,到时不仅秦王会收到牵连,恐怕连东宫都要惊动,那才真是惹祸上身了。陶大人派人提醒我待在府中莫要乱跑,想必也有这个用意吧。”

陶维仔细看了看她,目露欣赏之色:“倒是我小看你了。”

陶映急道:“快说说小灼阿兄犯什么错了?怎地突然就被抓了?”

“渎职贪墨,给我的就是这个罪名。”陶维淡淡道。

“这罪名给的潦草,像是用来敷衍的。”谭怀柯说出自己的猜测,“对方来意不明,揪着这种一时半会儿说不清的由头也无济于事。陶大人,我想问下,来抓我小叔的官兵是哪里的?是光禄勋的中郎将带队?还是卫尉卫士?”

“申屠娘子问到了关键处。”陶维回答,“是京兆尹的人。”

“京兆尹?”陶映疑惑道,“京兆尹有权审理渎职贪墨的朝廷命官吗?不应该御史大夫派属臣来办吗?”

“陶大人以为呢?”谭怀柯问。

“只有涉及安都境内的案件,才会发给京兆尹来负责。”陶维道,“但申屠灼身为大行治礼丞,近来所办之事俱为外邦岁贡、边关商路等等,与安都并无瓜葛,何来渎职贪墨一说?所以我觉得,对方此举意不在定罪,而在于威慑。”

“威慑?小灼阿兄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谭怀柯细细想来:“得罪了什么人……至少明面上没有。”她眸光微动,说道,“只是我们最近才租下了申屠府的老宅,在修缮之后搬了进去,不久就出了这个事。依陶大人之高见,对方的目的,会不会是申屠府的老宅?”

她说得隐晦,但相信陶维一定听得懂。

申屠灼虽是暗中探查当年大鸿胪的案子,可要在官署里找寻那些缺失的简策,陶大人不可能毫无所觉,而他们租宅搬家之事,这位上官也是一清二楚的。

听她提及此事,陶维看向自己女儿:“我头疾犯了,疼得睡不着觉,你去趟药铺,照着老方子抓几帖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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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另寻出路

这显然是要打发她走了。

陶映心有不甘,有什么是她不能听谭怀柯这外人却可以听的?

她很想留下,却又不敢违抗父命,只得噘着嘴离开:“我这就去,阿翁保重身体。”

谭怀柯却看得明白,陶大人是不想自家女儿被牵扯进那件陈年旧案中,只不知是他自己问心有愧,还是怕毁了她记忆中的申屠伯父和小灼阿兄。

陶维循着她的话问道:“你们搬回申屠府老宅之后,可曾找到过什么线索?”

谭怀柯摇头:“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如此。”陶维遥望窗外青竹,不禁叹道,“当年申屠渐知被疑通敌叛国,这宅子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哪里还能残留下什么证物来。而后三公会审,一时众说纷纭,要说通敌的文书凭据,申屠渐知身为大鸿胪,自是有一些与他国臣属使节往来的信件,里头常会提及岁贡、商贸、矿石、马匹等物,却是不能作为铁证。

“要说人证,倒是突然冒出了好几个来,有大宣人,也有西境人,一会儿说他私贩战马铁器,一会儿说他出使时泄露军情。到头来什么都没个定论,但终归认为他玩忽职守,给提驽国提供了助力,害得边关连连受扰,被判了个贬黜河西,终生不得回朝。

“这案子牵连甚广,查到后来人人自危,哪怕是素来交好、全然信他之人,也不敢当出头鸟,为他多说一句辩驳。申屠一家怨恨至极,亦是情有可原。”

“那陶大人觉得,此案可有冤情?”谭怀柯斗胆试探。

“我不知晓。”陶维目视她道,“当年我也不过是申屠大人手下的大行治礼丞,上官在筹谋什么,哪轮得到我来过问?何况他那次出使西境诸国,历时两年之久,刚回来就被下狱查办,出使期间他究竟搭上什么人,做了哪些事,只有他自己的纪行简策有所记述,可偏偏还缺失了最重要的五卷。”

“听起来像是我君舅自行藏匿起来的。”谭怀柯想了想说,“那五卷简策,难道是足以给他定罪的证物?否则若是对他有利,为何不和盘托出,借以洗脱罪名呢?”

“御史大夫也是这般想的,故而派人一遍遍搜查,却始终没有找到。申屠大人坚称那些是各国风物和岁贡礼单,并无他用。”陶维别有深意地说,“但是申屠娘子,你可曾想过还有一种可能,他不敢拿出来,是因为没有这五卷简策,只他一人获罪被贬便罢,倘若真的交了出来,又所托非人,反而会落入家破人亡、万劫不复的境地。”

“所以这五卷简策,很可能是对旁人造成威胁的证据。而那个旁人,君舅自知无法将其扳倒,只能暂且隐藏证据,等待他日再寻良机。”谭怀柯顿悟,“时至今日,谋害君舅的人仍在忌惮着那五卷简策,他们察觉小叔在暗中调查,我又租下了申屠家的老宅翻新,怕我们当真找到什么,来个旧案重提,所以先下手为强……”

“我所说的也都是猜测,做不得准。”陶维撇清关系,“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此案早已无人在意,申屠渐知到死都没能为自己平反,就凭你们这两个小辈,又能做什么?”

谭怀柯拜服在地:“且不论当年旧案如何,恳请大人看在两家往日的情分上,帮我想想办法,救出小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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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维垂眸看她:“我听闻申屠娘子在安都白手起家,靠着卖胡饼卖出了一座焉知肆,又靠着香料生意加入了广利商会,可见手段了得。经商时都知道不能硬碰硬,须得徐徐图之,怎地到了生死关头,反倒急躁起来了。”

能不急躁吗?这可是人命关天啊!谁知道申屠灼下狱后会被如何对待。

不过如此听来,这位大鸿胪像是已有成算了?

申屠灼好歹是他的属官,要真出了什么事,渎职也好,贪墨也罢,一个不留神他也要连带受罚,想必不会真的坐视不理。

何况还有陶映会跟着一块儿闹腾。

谭怀柯再拜:“请大人指教。”

“不要自乱阵脚。”陶维坐在案几前,自行点了一颗宁神香丸,“对方怕你们找到缺失已久的线索,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

“申屠灼当真渎职贪墨了吗?在我看来也没有。有人无凭无据地羁押了朝廷官员,还是个即将被委以重任,前往边关开辟商路的官员,你觉得他们能撑得了多久?”

“陶大人的意思是……对方也不过是在威慑试探,只要确认我们是白忙一场,逼得我们彻底罢手,也就没什么好追究的了?”

“难道他一个京兆尹,真敢越俎代庖吗?”陶维晃了晃香薰炉,看着青烟飘出,一手扶额道,“头疾缠人呐,还是要吃几贴药缓缓,这几日就不去朝中议事了。”

大鸿胪罢朝?恐怕称病是假,抗议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