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柒也是在她的疯狂安利中，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贵的餐厅，以及这么贵还供不应求的餐厅。
面对徐晓柒的拒绝，楚汀却是大咧咧地说：“怎么能随便吃点呢？咱们都多久没见了！而且你不壕吃一顿，我等会儿怎么好意思开口求你呢！”
“……”
楚汀这个人，精明又诚实。
就像她当年牵头办联刊时，也是很干脆地就跟大家坦白：她办这个刊物是为了丰富自己的简历，方便自己日后混圈子。所以请大家放心，她不会砸自己招牌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大徐晓柒两届的女人在任时，联刊蒸蒸日上，在大学生圈子里很是火了一把，连H城都有学生问能否代购。
而她毕业之后，继任者们显然没有她那样钢铁般的意志与执行力，联刊迅速走下坡路，苟延残喘了不到两年，便草草收场。
徐晓柒有些担心楚汀所求太大，她根本帮不上。落座没多久，她便迫不及待问对方：“学姐，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呀？”
楚汀却是绝口不提自己的事，只是抓着徐晓柒反复问细节：“……所以说，是裴行舟主动给你说总顾问是他的。”
徐晓柒点点头，不解地问：“你不知道？”
当年联刊初创，资金不足，阻力重重，一度连第一期都要夭折。还好，一位很有能量的老学长出手力挺，愿意担任总顾问，出钱又出力，这份学生刊物才能最终问世。
不过，老学长很低调，他不署名也不露面，社内上下没人知道他到底是谁。
但徐晓柒以为，至少身为主编的楚汀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的。当时是校友会主动联系的我们，说有大佬愿意帮忙，但大佬不愿意透漏个人信息，”楚汀放下切面包的叉子，恨恨叹道，“唉，我该猜到是他的！他虽然大学没在国内上，但他爸跟咱们是一个学校的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徐晓柒不知道咋接话。她甚至有点后悔自己主动去问楚汀这不相当于违背裴行舟个人意愿了吗？
一股内疚油然而生。
“算了算了！”楚汀刚说完，自己又摆摆手，“不提我，咱们继续说你的事。”
徐晓柒有些不安：“学姐，咱们要不还是先说说你的正……”
“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已经不写小说了吗？可是从刚刚你的描述来看，你这些年，一直还在写？”楚汀打断徐晓柒。
“……对不起学姐，”徐晓柒有些惭愧，“主要是这些年，我怎么写怎么扑街，越混越差，实在是没脸告诉你们我还在写……”
“你早该跟我说实话的！”楚汀用力一拍大腿，惹得周围人侧目而视，“咱们的总顾问大人之前至少问过我三回你的事！”
徐晓柒愣愣地看向楚汀：“问我？”
“你还记得前年年底，我突然问你最近有没有写小说吗？那次其实就是他在问！还有去年九月，以及今年……几月来着？算了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都严格按照你的答案统一回答他了，我说你完全放弃小说了，一点儿都没写！”
“你亏了，小七！”
楚汀此刻的表情，简直就像A股暴涨五千点，而她竟然一支股都没买一样，痛心疾首到了极点。
……裴行舟这么爱看她大学时的小说吗？
这个念头，以及刚才突然从楚汀口中得知的消息，都让徐晓柒的心里升起了无法自控的羞愧与歉意。
“小七。”
徐晓柒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用力按住，她抬起头，楚汀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双手拍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灼，表情严肃：“如果你还有小说梦，你就现在、立刻、马上去求他帮你！”
“他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当年他就力保你，给编辑部放话，如果我们不对你公正，因为题材和风格原因就不用你的小说，他就撤资！”
“你可能不知道，在投资圈内，他是赫赫有名的当代洛伦佐，很多小透明都是在他的无私帮助下起飞的！但他眼光奇高，等闲人根本无法入他眼。你能获得他的青睐，这是你的机遇！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遇！你可一定要抓住！”
洛伦佐，文艺复兴时期最重要的艺术家赞助人，曾帮助过包括但不限于米开朗基罗、达芬奇等一众大拿。
徐晓柒知道楚汀的意思，她也完全认可楚汀对裴行舟的评价，并认为还可以更高，但……
“但我不是米开朗基罗，也不是达芬奇。”徐晓柒敛下眼眸，躲开楚汀热烈到极点的目光，“学姐，我这几年不仅一点儿没红，笔力也下降得很厉害。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下笔，越写越怕，越写越差。我已经不是大学的我了。”
她的灵性，似乎已经在漫长的生活折磨中被湮灭了。多少次她抓破了头，却连一个最俗的情节都想不出来，又有多少次她通宵写作，却一章勉强满意的都没有。
裴行舟对她青眼有加，但他毕竟，喜欢的只是大学时的她的文字。他不是已经在办公室批评过她现在的作品了吗？那时他认出了她，但还不知道大群里传的就是她的作品。
在没有滤镜干扰的情况下，他给出了最切中本心的评价。
她已经撑不起他的期待了。
“我也想过要不要去求他，像学姐你说的那样。我也知道，遇见一个贵人并不容易。”徐晓柒紧咬下唇，然后松开，“可就是因为他是难得的贵人，我才害怕。我怕他发现我是个内囊空空后继乏力的草包，我怕他因为滤镜硬推我而被世人耻笑。”
期待被人看见，渴望被人看见，却又心底里恐惧被人看见。
徐晓柒在来之前，甚至已经在认真思考以后踏实上班，老实当小编了至少在当小编这件事上，她还是连续两年的最佳员工，不差，不会让他失望……
“那又如何？”楚汀摇摇头，清丽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小七，当年整个联社我最欣赏你，因为你从不瞻前顾后，有为了梦想不顾一切的魄力。可你现在怎么还顾影自怜起来了？”
徐晓柒无奈：“可是事实就是我写的不……”
“我管你写得好不好，反正我现在什么文学也不看。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大学时给我说你想当最棒的小说家，这话现在还做不做数？”
楚汀的前半句话让徐晓柒失笑，后半句话却让她瞬间沉默。
“你认命了？你甘心？发自内心的？”
“……”
“你想要什么，你就要不择手段去实现它。抓住每一次可能的机会，哪怕过程不体面，哪怕结局是失败。”楚汀语重心长地说，并以此收束了这顿饭局的全部对话，“生命只有一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