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摇头,显然不认同这个看法。
岑鹤九捏捏她的手,微笑道:“我们受苦,是为了保护其他的人不再受同样的苦。有人死去,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平安无虞。”
人活着不应该只为了自己。人欲横流的社会中爱是一个争议巨大的话题,容音以前丧失了爱的能力,现在她找回来了。她觉得自己很幸运。
“但是式灵还是得有。”岑鹤九话锋一转,“否则我不放心。你这性子跟火焰山似的,一个看不住就搞事,云深这事倒是启发了我我也得找个眼线盯着你。”
容音无所谓道:“不是有阿碧么,我有需要的时候带他办事不就好了。再收一个,我现在哪来的精力。”
岑鹤九倒真不像是说着玩的,表情严肃得很,“阿碧么……倒是能靠得住的。”
岑鹤九这说一半藏一半的做派,倒真像是个混迹江湖多年的老油子了。
容音急着回出租屋里找东西,懒得多追究,在忘虑阁拿了钥匙就准备出门,岑鹤九早累得瘫在沙发上,隔空嘱咐道:“要是太晚,你今晚就住那儿吧,明天再回来。左右这两天也不接业务了。”
容音在门口提了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回头看看他,又觉得一切如常,阿碧大约是悄摸去安抚颜如玉了,也不见像往常一样狗腿地出来送她。
一颗心惴惴的,总是安份不下来。
容音想了想,还是将阿碧唤出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话。岑鹤九全程翘着二郎腿背对他们坐在沙发上,居然也一反往常地没有过来打岔,逼问他们又背着他说什么坏话。
阿碧听了容音的话,起先皱眉深思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对岑鹤九道:“老大,不用你吩咐了,我知道你对容姐放心不下,今晚我跟过去保护她。”
容音假意在他肩上给了一拳,“屁,我要你个老鬼来保护。”
岑鹤九似乎疲倦不堪,揉着额头低低“嗯”了一声,不见下文。
容音见他没有注意,赶紧拉着阿碧跑路,走到巷口的时候两人分道扬镳,阿碧道:“我这实体化形撑不了几天,你怀疑慎家是云深背后的财路不是没道理,不过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估计查起来没那么容易。我尽力吧,要是回璄州查不到,我就再想办法去章家探听一下,如果我回忘虑阁的时候你还没回来,我会留信给你。”
容音点点头,“那如果你觉得灵力撑不住,也别勉强。”
阿碧老派地点点头,“去吧,回去好好找找我刚才跟你说的东西,兴许比我这边查的线有用。”
第127章 如梦令01
容音前些年过的日子颠沛流离,从老家到现在都留着的物件就那么几样,除了容亭修留下的水晶球,慎鉴小时候送她的金鳞钗,其余全是保命的东西。含她精血的特质符箓在锁龙山用掉了,现在剩下的寥寥无几,一个小盒子就能装过来。
她把这个压箱底的盒子翻出来,果然找到那枚金鳞钗,容音拿出来两相对比,发现慎鉴给她的和宁归玉给她的两枚发钗几乎一样,除了细节上有点差别,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慎鉴这枚太新了。算一算这枚发钗在她手里也快二十年,但是论磨损程度,远远比不上宁归玉那枚穿越百年时光的古物。
容音盯着两只手里的两枚发钗,彻底困惑了。两枚发钗时代间隔这么久,除了巧合还能是什么?可如果真的是巧合,为什么宁归玉要把这钗子留给她呢?究竟是想要告诉她什么?
慎家和云深到底是什么关系……慎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云深眼线的?会不会从十几年前……从他很小的时候,就被容清河钳制了?为什么关于这件事,慎家一点风声也没有?
这对金鳞钗不像市面上能买到的款式,更像是手工打造的。容音大胆联想了一下慎鉴是慎氏的独子,可惜从小体弱多病,会不会容清河借此钳制慎家,而这只金鳞钗,就是他留在慎鉴的信物?
宁归玉的事件和云深有关系已是不容置喙,但问题就出在宁归玉明明是清末民初的人,她是如何跟现代的云深搭上关系的?难不成当年巴兴言供的天师,其实才是云深真正的创始人?如果这样说,云深其实早就存在了,而容清河也不过是其中一个传承者……
云深存在了一百多年,容清河背后还有更大的掌控者?
容音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那这个局可就大了,恐怕不是凭道门现在的势力就能压下去的。
当年的容清河运筹帷幄,是谁也不放在眼里的。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做派,让容音很难设想一个更大的boss在他背后。眼下她只能推出一种可能,就是云深前几任当家人很有可能都和容清河有血缘关系,可容清河和容家其实并无血缘,若是这样,就只能顺着他生父生母那条脉络去寻。
对了。容音眼前一亮,想起临走前阿碧对她说的话,顾不得继续想有关金鳞钗的前尘往事,赶紧将容亭修留下的水晶球拿过来,放在面前仔细端详。
阿碧对她说:“这水晶球里存着一团很有威胁性的气,我第一次去你家就注意到了。不过你说这是你父母留给你的,我当时想亭修和易晚不会害你,能让你留在身边的肯定不会是个定.时.炸.弹,当时就没告诉你。”
容音这时才意识到她究竟有多低估阿碧这只老狐狸的城府。
她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她没有感觉到这股气,阿碧的回答却让她感到意外,“这气非常特殊,是经过法术防护的,和岑氏的纯阴气阵能形成特殊感应,换言之就是只有拥有岑氏纯阴血脉的人才能知道里头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阿碧跟着岑鹤九多年,气场多少受到影响,因此能感觉到这水晶球的些微不寻常,但是也看不到更多的东西。
容音被他的说法吓了一跳“这道防护是我父亲的能力可以完成的?”
阿碧玩味地笑:“恐怕不够。还得岑氏的人配合才行。”
说完这些后,阿碧顺便轻描淡写地告诉她,“现在道昌门的传承被毁了,有些事你可能已经不记得。一般学习道法的孩子,未成年前是不会参与实战的,最多跟跟道场,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用精血制成的符箓原本是应该在成年之后,作为保命大招给你保管的。不过亭修那小子当年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方设法地说服了你们容氏的制符人,竟在你六七岁的时候就把符箓给了你。”
容音身份特殊,容亭修以此为理由要求提前拿到符箓来保护她,其实是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可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引向一个令他们心惊肉跳的答案容家和岑家作为道法登峰造极的传人,可能其中早就有人嗅到了即将发生的危机,他们曾经为了这场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浩劫做准备,但是有些准备还没做完,这场如同蝴蝶效应般的山雨便轰轰烈烈地席卷了整个道门。
而现在容音他们能够发现的线索,就是当年容氏和岑氏联手为保存火种而做的准备。为他们铺下这些救命绳索的主力,无疑就是容亭修,以及岑鹤九的父亲岑东陵。
这些信息如山一般向容音倾压,最后留给她的是天人交战级别的纠结。
就像刘叔说的,老容不止为了她,甚至为刘卉宛都留下了保护机制,可见他不是只想让容音独善其身,而是为了整个道门的火种考虑,想方设法地保护每一个孩子。
这些事原本都应该压在地底下,随着泥土腐朽烂去,再也不被翻出来,而他们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置之不理,尽可能掩人耳目地生活下去,保全性命。
若是岑鹤九当时没有来找她,容音可能真的就会这样一直蛰伏下去,平静孤单没有波澜地到老,普普通通地死去,把以前的一切当成一场梦。
可偏偏人生毫无预兆地走上了另一条轨道,不能回头。
容亭修甚至连每一条路都为她想好了,若是她有一天还是不能避免卷入风波,那么这个水晶球就是一道由岑鹤九来打开的机关,里面隐藏的秘密,很有可能是保护他们的最后一道屏障。
他能确信水晶球有一天能派上用场,无疑是自负的,并且有足够自负的资本,更是一次铤而走险的人生赌博。但同时老容和挚友岑东陵也没忘此机关的触发必须保证岑鹤九还活着,所以留在岑鹤九身边的保护机制,就是阿碧和颜如玉。
假如真的连阿碧和颜如玉都不能保全他,那便只能叹息一句,天命逃不过。
可是事实证明,容亭修和岑东陵的算计还是毫无偏差。即便他们已经离开人世十数载,他们所布置的局仍旧如同巨大轮回,将他们包揽其中,予以缜密保护。
这便是道法。
这便是真正的道门传人。
这是让容音和岑鹤九永远汗颜,再难达到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