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前两天的转账那么大方。
容音正在默默盘算怎么能多坑他几笔,慎鉴便跟上来道:“这宅子是岑家代代传下来的,以前有三进三出,说起来也算一处阔绰的房产。不过由于历史原因烧掉了一部分,很可惜。后来重修,损失的部分也没能重建,留下来的便是现在看到的这样。”
慎鉴言语中多少透出苦涩的意味,容音却觉得,岑鹤九这小子实在是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还能过这么滋润的日子。
岑氏也算响当当的大家族,祖上为了福荫后代,怎么说也会在外地置几处房产或生意以备不时之需的。岑鹤九显然就是享受了祖上福荫的那个人。
只是容家到现在为止还有没有房产幸存、又在哪里幸存,容音统统都不知道。而现在,她也没有了知道的资格。
这栋宅子前后共两个客厅,只是比起前院的大客厅,后院的小客厅更多了些居家的气息。岑鹤九此刻正窝在沙发里,盯着手中的平板冥思苦想。
容音看见平板上闪动的画面,容貌靓丽的女子不是唐聆之又是谁。
她开口便充满讽刺,“岑少爷喜欢看电视剧?看不出来,你还是唐聆之的粉丝。”
岑鹤九抬头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是在调查!”
“调查唐聆之和岳宁之间到底谁劈了腿?”
她漫不经心地回应,四下望去,发现后院的布置倒是十分现代化,一楼是客厅和厨房的所在地,那二楼想必就是卧室了。
不像前院的大客厅,还装模作样地摆了一面四君子屏风,贴在客厅中间的八卦图连她看了都觉得晃眼。
阿碧飘来飘去地给容音洗杯子倒水,慎鉴盯着容音湿透的半边肩膀道:“外套脱了吧,我去帮你烘干,穿着容易着凉。”说着把客厅的门掩上,“我可不想第一次重逢就成了让你感冒的罪人。”
“谢谢。”容音有点不自在地脱下外套递给他,慢半拍地发觉,刚才在大街上他说的“淋雨又吹风容易感冒”,似乎是在说她,而不是他自己。
“都说过了,道谢太生分。”慎鉴无奈地拎着她的外套往二楼走,路过容音时拂了一把她的发梢,令她警觉地后退两步,盯着他。
慎鉴展笑:“刚才落的猫毛。”
说着摊开手心,一缕湿漉漉的毛发躺在上面。
容音再次想要说一句“谢谢”,但又想起刚才慎鉴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难得地对他弯了弯嘴角。
慎鉴的眼睛便也盈满笑意,摸摸她的头顶,“这才有小时候机灵的样子。”
岑鹤九坐在沙发上,从平板上挪开眼,把容音从上到下横扫一遍。
最近天气回暖,容音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打底,领口快开成一字,腰线也被修得愈发明显。不太到腰际的发梢微微打着卷,有几缕还在滴水。
岑鹤九看着,浑身难受。大冬天的,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穿法,就该得个肩周炎治治这些大冷天露腿露脖子的小姑娘。春捂秋冻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腆着脸说自己是传统文化的传人。
容音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从纸上抬眼,盯着他奇怪的眼神对视了半天,克制住抄起平板拍在他脸上的冲动。
岑鹤九回过神,顺手拍出一张纸,“自己看”。
纸上的字迹如行云流水,是一手漂亮的行楷。
容音拈起来大致扫过,是岑鹤九整理出来的关键点,和唐聆之有关。
简单来说就两个重点,一是唐聆之和经纪人兼助理苏小桃曾是大学同班同学,毕业后却分走了两条不同的路;二是她已经了解过的唐聆之和岳宁的绯闻,她不知道的是岳宁曾是和唐聆之同校的学长。
她略微思索,暂时提炼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容音的发丝卷着冷香,随着细风飘来。
岑鹤九却觉得短暂的沉默催发了暴躁,冷不丁置气一般吼道:“这门怎么回事,尽往里漏风,让不让人过了,回头我非找人卸了换新的不可。”
说着摸起空调遥控器调高几度,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视频上,对着正在上楼的慎鉴说道:“给她拿件衣服来穿,别给她理由喷我虐待员工。”
容音挑眉,“我说我答应留下了?”
岑鹤九厚脸皮地摆出伸手的姿势,“报酬还我。”
容音靠着沙发,不屑地拨了一下头发,“我昨天大老远跑了一趟,白白挨你的骂,你说还就还?不知道的还以为岑家这么大的祖业,后代却靠坑蒙拐骗开黑店谋生呢。”
岑鹤九脸色一变,明显和刚才的玩闹不一样了。他放下平板,猛地向后靠挨着沙发,出言不逊,“容音,你爱来不来,不来拉倒。岑家的祖业如何,我的店又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指摘。”
他攥着拳,在克制。
容音被那对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盯得发冷。此刻那双眼中没了风情,只剩下长风呼啸般的凛冽。
她恍惚怀疑自己说错了话,她有别人不能触碰的底线,岑鹤九也有。可是心里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容音又实在不知道到底哪儿说错了。
阿碧端着水杯站在一旁,干咽口水,不敢上前。他怕两个人打起来殃及无辜。
他们僵持着,直到二楼传来动静。
慎鉴往下走了两步,臂弯搭着一件衣服。注意到僵硬的氛围,干笑两声道:“这是怎么了,看个电视剧还撕起来了?”
岑鹤九收回目光,翘起二郎腿,端着水杯喝茶,“没事。”
慎鉴已经吹干了头发,换了一件靛蓝底色的对襟,他将手里的素色衣服递给容音,打圆场道:“最近岑家祖坟出了点问题,鹤九正为这个烦心,天天跟我闹脾气,我都习惯了。”
容音心中纳罕你的意思是我也得习惯习惯呗?
但是她看着那双幽黑的眸子,情绪竟然难得地平静下来。冲着慎鉴态度一直不错的份儿,她还是吞声接过,说了声谢,也没有追问他刚才的话。
祖坟的问题,那就是岑家的家事。虽说十几年前容氏和岑氏还称得上亲密无间,但那时岑鹤九和容音还小,认识没几年就大难临头各自飞,自然没什么深厚交情。她也不好问。
索性自顾自展开那件衣服,拎在手中时,却愣了。
那是一件道衣。确切地说,是件上了年头的鹤氅。
灰白的色泽中带着岁月沉淀的微光,绣线盘旋间织就熟悉又陌生的记忆,似要将那些沉睡的东西唤醒。
慎鉴微微笑着,“将就穿吧,平时就我和鹤九住在这儿,没有女装。”